日影西斜,谢佩兰立在廊下,目光频频望向大门。
“死小子!日头都快落西山了,怎么还不回来?我好好的儿媳妇,可别被他带丢了!”
“夫人别急,景云虽然顽劣,但还算有分寸,不会带如堇去危险的地方。”陆世庭从屋里踱步出来,安慰着妻子。
谢佩兰轻叹一声:“我不是担心那混小子,是担心如堇,女孩不比糙小子,咱们得盯着点。”
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了车轮声。
“回来了!”谢佩兰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快步走向前院。
马车停稳,陆景云先跳下车,转身伸手去扶郑如堇。
她搭着陆景云的手腕下车,抬头看见迎出来的谢佩兰,眼中浮现温暖笑意。
“死小子,你到底带如堇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谢佩兰一把拉过郑如堇,上下打量确认无碍后,才瞪向儿子。
陆景云揉了揉鼻子,讪笑道:“娘,我这不是带如堇散心去了嘛。”
郑如堇温声解围:“伯母,世子今日帮了我个大忙。”
西人移步花厅,丫鬟奉上热茶。
郑如堇将八万春茶楼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好个卢氏!” 谢佩兰一拍桌案,翡翠镯子撞在木头上发出清脆声响,“当年郑伯父解除婚约虽有不妥,却也被外放武荣州受了苦,卢家还不肯罢休,当真是心不善,人不正,再富贵又如何?这般心肠,迟早遭报应!”
郑如堇低声说道:“因果循环,自有定数。父亲有错在先,但卢家步步紧逼,甚至将爹娘迫害致死。伯父、伯母,如堇并非善良之辈,这仇我必报。"
陆世庭放下手中茶盏,声音沉稳如钟:“孩子,善良本是好事,但须有锋芒。与人为善,要先看对方是否明白事理,若善良被人践踏,便要亮出獠牙。我们陆家从尸山血海里挣来这爵位,从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要做的事,只要行得正、坐得端,我们夫妇绝无二话,只盼你万事小心,记得平安回来。”
谢佩兰握住郑如堇的手,掌心温暖:“你伯父说得是,陆府的门,永远为你敞开。你且放心去,有我们在,没人能伤了你。”
郑如堇眼眶微热,郑重颔首:“伯父伯母事事为我周全,如堇没齿难忘。”
陆景云在一旁咋呼:“如堇,还有我呢!”
谢佩兰瞥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哼道:“就你?昨日在宫宴,你连首贺岁诗都憋不出来,还得如堇替你解围,也好意思夸海口?”
陆世庭也跟着摇头:“可不是?打架你还凑合,读书嘛…… 怕是一百字的策论都能让你抓耳挠腮,以后别在考场上出洋相就好。”
陆景云被爹娘怼得哑口无言,悻悻地揉着鼻子,偷偷瞧向郑如堇。
郑如堇忍俊不禁,将在长秋宫听到的消息告诉夫妇二人:“陛下曾亲口说,想启用新贵,明年文武科举是为国选才,文状元会去翰林院清贵之地,武状元将负御仗卫拱卫之责,若世子能一举夺魁,必然前途无量。”
武成侯夫妇对儿子武试并不担心,但是文试......
郑如堇接着说道:“伯父伯母放心,父亲生前师承靖文先生,前些日子我己修书与先生联系,他老人家念及旧情,答应亲自为世子备考文试。距离武举还有三月,世子天资聪颖,有名师指点,定能事半功倍。”
“靖文先生?!” 陆世庭与谢佩兰对视一眼,皆是惊喜。
靖文先生乃当朝名士,桃李满天下,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金榜题名。有他指点,陆景云的文试便有了天大的指望!
陆景云更是胸脯一挺,满脸得意:“听见没?如堇都说我能行!”
谢佩兰笑着拍了拍郑如堇的手背,语气亲昵:“我就说如堇是个有福气的,景云自从遇上你,好事就没断过。”
“是如堇遇上陆家人,才得到了庇护。” 郑如堇连忙回道。
“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帮衬嘛!”谢佩兰笑得开怀,随后问道:“如堇,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郑如堇神色一凛:“伯父伯母能收留如堇,如堇己经感激不尽。但我还是要回郑家,继续追查父亲的死因。”
谢佩兰虽有不舍,却知道留不住她,眼睛一转道:“今天是初一,阖家团圆的日子,待初二你再回府吧。”
陆世庭闻言会意,咧嘴一笑。
初二乃回娘家之日,夫人这是在暗示如堇,陆府也是她的家。
郑如堇听出弦外之音,耳尖微红。
陆景云却浑然不觉,兴冲冲道:“那我明天送如堇回家!”
武成侯夫妇同时扶额,儿子倒是想送,人家让他送嘛!
郑如堇抬眸,正对上陆景云期待的眼神,心头微动,却还是摇头:“不必劳烦世子,我自己的事,还需自己解决。”
陆景云眼中闪过失落,却很快振作:“那...那你若有需要,随时派人来府上寻我。”
“好。”郑如堇轻声应下,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
晚膳后,郑如堇独自站在庭院中赏梅。
月光如水,映得她侧脸如玉般清冷。
“夜里风大,怎么不披件斗篷?”陆景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一件大氅轻轻落在她肩上。
郑如堇拢了拢裘衣,轻声道谢。
两人并肩而立,一时无言。
“明天......非回去不可?”陆景云打破沉默,声音里藏着担忧。
郑如堇凝视着枝头寒梅,轻声道:“世子,你可曾见过冬日里的蛇?看似蛰伏,实则暗中蓄力。郑家于我,便是如此。”
陆景云转头看她,月光下少女的轮廓显得格外坚毅:“我明白。只是…...你要多加小心。”
郑如堇转头与他对视,眼中映着星光,“我会的。”
陆景云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一片落梅:“如堇,我会好好用功,绝不辜负你的心意。”
两人相视一笑,院中梅香暗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