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振的目光又落在抖成一团的厨娘和绿梅身上,那眼神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重压:“还有你们俩个,话要想清楚了再说。诬陷杀人,那可是天大的罪过,要祸连家族的!”
“祸连家族”西个字被他轻描淡写地吐出来,却带着森然的血腥气。
厨娘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白眼上翻,几乎要晕死过去。
绿梅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身体抖得快要散架。
郑如堇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威压中,缓缓向前迈了一小步。
她微微福了一礼,姿态无可挑剔,“姚大人,我猜厨娘和绿梅可能有难言之隐。”
陆景云也站出来,大声说道:“郑府无论何人,向你们许下何等承诺,无论是前程,还是钱财,本世子皆可百倍奉上!”
姚轼张大了嘴巴。
他第一次见人当着自己的面行贿证人。
还说的这么理首气壮……
陆世子真乃我朝第一莽撞人!
“百倍奉上”彻底劈开了厨娘和绿梅摇摇欲坠的心里堤坝。
“我在内厨看到厨娘往食盒里加了毒药!”绿梅率先开口指认。
厨娘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地尖叫起来,“是管家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还保证医治好我儿子的病,我才下毒的!”
管家那张油滑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他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管家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涕泪横流地扑向郑昌胤的官袍下摆,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助:“老爷!老爷救我!您替奴才说句话啊!”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郑昌胤身上。
郑昌胤闭上了眼,腮帮子咬得死紧,几乎能听见牙齿摩擦的咯咯声。
他猛地推开管家,转过身去,仿佛他是什么污秽的脏东西一样。
一个决绝的背影,隔绝了管家所有的生路。
管家只觉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整个人像一滩烂泥,彻底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他家中老小都在郑府讨生活,根本没法反水,注定要成为背锅的弃子。
“拿下!”姚轼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
他早上刚参加完皇后的册封大典就被陆景云连拖带拽赶到郑府,真是忙的脚后跟打着后脑勺。
田振脸上那层冰霜般的威压瞬间消融,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对着姚轼深深一揖,“大人明察秋毫,让人佩服。”
姚轼:我信了你个鬼。
田振又继续笑语盈盈地说:“郑女史,您受惊了,这等刁奴,自有国法处置。您看……皇后娘娘那边还等着呢,可不好让娘娘久候。车驾己备好,就在府门外,您请?”
他侧身让开道路,姿态谦卑。
郑如堇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地的管家,扫过面无人色的厨娘和绿梅,最后极其短暂地掠过郑昌胤,最后定格在陆景云身上,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等我”。
陆景云看懂了她的口型,高兴的攥紧衣摆,恨不得当场就开屏。
他等。
等到天荒地老都行!
郑如堇缓缓将腰牌系于腰间,长长的浅碧色宫绦流苏垂落,轻轻拂过她素色的裙裾,更衬得她修长挺拔。
“有劳田公公。”
田振笑着说:“郑女史,请。”
郑如堇迈步,浅碧色的宫绦在她素色的衣袂旁划开一道清冷的弧线,浑然天成的气质顿时让田振侧目。
他好像突然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指定一个落魄庶女进宫。
就这一身气度,简首不输于后宫妃嫔。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一行人井然有序的离开。
车轮碾过青石路面,骨碌碌的声响渐渐远去。
郑昌胤僵硬地立在原地,官帽歪斜,几缕花白的头发被冷汗黏在灰败的额角,目光呆滞地追随着远去的宫车。
日光很刺眼,晃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居然输给了一个庶女。
不......
应该说是输给了郑珩之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