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姚轼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郑昌胤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
陆景云按剑的手微微一顿。
郑如堇平静的眼底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波澜。
终于拖到崔蔓月出手相救了。
一名身着深绯色宦官服饰的太监在一队金甲禁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冲入郑府。
他双手高举懿旨,目光定格在郑如堇身上,尖细的嗓音清晰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奉皇后娘娘懿旨,宣郑如堇即刻入宫,领长秋宫女史之职!不得延误!钦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姚轼低头不语,反复衡量利弊。
皇后今天刚受册封,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宣郑如堇进宫。
女儿尚且屈居人下,他总不能人前给皇后难看。
郑昌胤脸上的血色如退潮般急速消失,眼珠瞪得几乎要裂眶而出。
长秋宫?女史?皇后的贴身近侍?
这怎么可能!
郑如堇向前一步,稳稳地跪了下去,双手高举过头,字字清晰地回道:“臣女郑如堇,领旨谢恩!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黄的绸缎带着皇家特有的分量,落入她的掌心。
当她起身时,管事太监田振笑着捧上代表长秋宫女史身份的腰牌和宫绦,“郑小姐,咱家是长秋宫管事太监田振,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田振想要讨好新后,自然要与皇后信任的女史打好关系,免得被人穿小鞋。
郑如堇垂眸,低声说道:“田公公客气了,但如堇被父亲指认下毒杀害贴身丫鬟,恐怕未必跟您一起回宫。”
田振看了看她落寞的神色,又看了看周围的人。
他最熟悉这样的阵仗,是要把人往死里按的局面。
新皇后才入主中宫,急缺得力心腹,这位郑小姐是点名要的。
若她还未进宫就折在自家,成了个下毒的阶下囚,这打的可是皇后娘娘的脸!
田振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在皇后娘娘面前露个脸,若把这差事办砸了,往后在长秋宫还怎么立足?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田振天灵盖,随即又被一股更烫人的狠劲压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哟,好热闹啊。咱家可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接郑小姐入宫,没想到还摊上了官司。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在这审个清楚,也好还郑小姐清白。”
他特意将“皇后娘娘”和“清白”咬得又重又慢,像是无形中的施压。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郑昌胤官帽下的鬓角肉眼可见地被冷汗浸透了,湿漉漉地黏在脸上。
绿梅微微抬头。
老爷只是从六品主事,西小姐却要做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史!
那可是能首达天听的人物啊!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钻进她的脑海:指认管家,尚有一线生机!若再闭口不言,等西小姐站稳了脚跟……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田振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厨娘和绿梅,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像在看两件碍事的旧家具。
“姚大人办案辛苦。”他拖长了调子,对着姚轼拱了拱手,姿态是恭敬的,可话里的意思却沉甸甸地压下来,“不过……皇后娘娘等着呢。这位郑小姐,可是娘娘亲自点名要的女史,需是清白伶俐、身家干净才行。若是在娘娘宣召的节骨眼上,沾上什么不干不净的官司……”
他顿了顿,嘴角那点假笑也收了起来,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太监特有的尖利,“知道的,说姚大人铁面无私。不知道的,还当是有人故意给皇后娘娘添堵,落娘娘的体面呢!这罪过,姚大人您担待得起,咱家……可担待不起!”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鞭子,狠狠抽在姚轼的心上。
宦海沉浮多年,他太明白这里面的凶险了。
皇后要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指认为杀人犯,无论真假,他都难逃一个“顶撞”之罪!
若再被扣上“给皇后添堵”的帽子……
姚轼只觉得后背的官服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