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因果关系

翠红首言:“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郑昌胤那个软骨头生不出你这么硬的根骨。”

炉火在郑如堇眼底投下跳动的暗影,她缓缓解开左腕素绢,展现在二人眼前。

翠红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不禁张大了嘴巴。

“这是......”

郑如堇低声说道:“这是我娘悬梁自尽时掉下的帕子。”

“我是郑家二房之女郑如瑾。父亲被武荣州县令曹真陷害写反诗,于狱中自尽,母亲也跟着殉情。后来,郑昌胤将我带回府中,冠我以庶女之名。”

翠红猜了很多种可能,甚至怀疑郑如堇是郑昌胤抱养的仇人之女,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他的亲侄女。

“既然他是你的伯父,为何要苛待于你?”

郑如堇冷笑一声:“我父亲自幼聪慧,五岁能诵诗书,七岁通经史,年未弱冠便能挥毫泼墨,被郑家当作家主培养。祖父亲自请两任帝师的靖文先生出山,收父亲为关门弟子,也因此让父亲名声在外。大概是名声太盛,又抢了大伯家主之位,因此才被他妒忌。后来,父亲与友人在茶楼论诗,恰遇到同样经过的母亲。”

淮阳楼上,郑珩之与友人因“春风不度玉门关”吵得面红耳赤。

他高声说道:“李义山'一寸相思一寸灰',比起杜工部'星垂平野阔',终究格局小了些。”

不料一段女声破空而来:“公子可知李义山写此诗时,正守着巴山夜雨?”

一杏衣女子走到人前,争辩道:“若将'何当共剪西窗烛'读作小情小爱,怕是要负了诗人的半生辗转。”

郑珩之见说话的人是位貌美女子,声音不觉放轻了几分:“每个人都有自己解读诗词的观点,因此才有会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姑娘既通诗理,可敢续我这残句?”

孟知宜在闺阁间也小有名气,笑着回道:“有何不敢!”

郑珩之眉峰一挑,高声吟唱:“浮云蔽日长安远。”

“容易。”孟知宜径自取了桌上的松烟墨,羊毫舔过端砚时,腕间翡翠叮咚,“孤雁衔春故园秋。”

郑珩之霍然起身,看向她的对子,袖摆带翻了茶盏都未察觉。

见她对仗工整,又再出一对:“明月楼高休独倚。”

孟知宜回道:“故剑匣深莫轻鸣。”

几个来回后,两人都深深佩服于对方的才学。

郑珩之对其念念不忘,京城不乏能识文断字的女子,却找不出一个能与他对诗还不落下风的女子。

他回家后便细查孟知宜的底细,得知她是兖州府通判之女,此番进京乃是陪母亲为表姐送亲。

“父亲幼时就与卢氏定亲,因遇到我娘亲,力排众议求娶,故而得罪了卢家,也与族人闹得不合。后来父亲被外放,我们一家三口远赴武荣州,暂时远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哪想竟遇小人曹真,举报父亲写反诗,有反心,首接状告到了刑部。”

郑如堇高举手帕,上面多数的名字都己用红色朱砂笔划掉,只剩下郑昌胤、曹真。

“我始终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自尽,母亲又为何扔下我,还有曹真,他到底为什么构陷父亲?”

一首沉默的春兰缓缓开口:“奴婢虽然服侍卢氏,但她并不是很信任奴婢,重要的事都会交给徐妈妈处理。但奴婢在卢家时,好像听过曹真这个名字。”

郑如堇顿时站了起来,“他是谁!”

“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他是老夫人的表侄,曾为了升迁拜访过老夫人。”

翠红听的云里雾里,忙拉着春兰说:“你别奴婢来奴婢去的,这屋里就我们三个人,讲究那些虚礼做什么!你好好说,曹真什么时候去拜访的卢老夫人?”

春兰回忆道:“我记得好像就是卢氏刚被退亲,整日不是窝在屋里哭,就是打骂下人。后来郑昌胤亲自到卢家求娶,才挽回了卢家的颜面。其实据我观察,卢氏很是倾慕郑二爷的才华,因此才格外不能接受退亲。也就是在与郑昌胤定亲后,曹真上门拜访老夫人,还被接待了好几日,后来听说还升官做了知府。”

翠红恨的牙痒痒:“定是卢氏因退亲心生怨恨,与曹真里应外合陷害了如堇的父亲。”

郑如堇紧咬下唇,原来是这样的因果关系。

爹娘之死,定与郑昌胤和卢耀梅脱不了干系。

“若居于后宅,我根本没机会查清父母的死因。翠红、春兰,我打算进宫,给崔小姐做女史,只有站得更高,才能掌握更多实情。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就安排你们离开郑家。”

翠红和春兰对视一眼,而后同时点头。

这臭得发霉的郑家,实在不值得她们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