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卷宗库的桐油灯芯爆了第三回，陆景云沾满灰尘的手指终于停在泛黄的户牒册上。

姚轼打着哈欠说：“陆世子啊，老夫跟你说了多少次，这里的卷宗不少万卷，是真的不好找。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因为越急就越急。”

陆景云拎起户牒册，指着上面郑昌胤的名字问：“你不是说派人找了好几日吗？怎么我都能找到，你的人就是看不见？”

姚轼嘴角抽搐了一下。

让人抓住手腕子了怎么办？

但经年为官，他自有一套官场说辞：“哎呀，此事我长话短说，但说来话长......”

还没等他想好理由，陆景云就又低下头快速往后翻，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帘，“郑昌胤去了武荣州，缘由是访友，大概二十日回来。他回来后不久，郑家的孙姨娘和下人徐二娣也申请了路引，同样是去往武荣州，缘由是探亲。他们先后频繁去武荣州，究竟是为何？”

姚轼捶着酸麻后腰，无奈地说：“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谁知道是为何？但情况就是这个情况，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看情况。”

陆景云首勾勾地盯着他问：“姚大人能坐稳京兆尹，是不是就因为废话连篇？”

姚轼嘴角继续抽搐，“陆世子，有时候废话越多，升的越快，官场如戏，全靠演技。”

陆景云冷哼一声：“与其说官场如戏，全靠演技，不如说全靠你是陛下的舅父吧。”

姚轼：......

“你这么说，老夫也反驳不了。”

陆景云不想与他废话，首接将户牒册放进怀中，抬腿就要走。

姚轼却立刻拦住了他，“陆世子，这可是京兆府留存的重要册子，你可以抄录，但不能拿走啊？”

陆景云反问他：“你们连找都找不到，我拿走了又有谁知道？”

姚轼被一下子问住了......

他这是现学现卖吗？

陆景云懒得与他多言，迈着大长腿就快步离开了卷宗库。

外面下着细雨，陆景云来时匆忙，并没有打伞，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夜中。

姚轼在后面举着伞小短腿紧捯饬，但怎么都追不上，最后只能无奈地放弃。

陆侯爷是怎么养出这么个小祖宗的？

好好个纨绔，偏要学人家当情种干嘛。

哎！

陆景云坐上马车时浑身己经湿透，斗金赶紧递上手帕，“世子，咱们还是先回府换衣服吧，大冬天的别冻坏了。”

陆景云擦了下脸问道：“让你查郑家二房的事怎么样了？”

斗金看着自家主子刨根问底的架势，赶紧拿出一份誊抄的族谱，汇报道：“郑珩之和孟知宜只有一女，在他们去世后跟着病逝，户籍也被消除了。”

当陆景云看到族谱上“郑如瑾”三个大字后，瞳孔骤然紧缩。

郑如瑾，郑如堇，一字之差。

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本应是荥阳郑氏的掌上明珠，却让人碾作尘泥，连名字都被剜去了王字旁。

陆景云不敢再想下去，胸腔里像是被一团火灼烧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夜色越发深沉，雨水夹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陆景云催着马车一路疾驰到郑府。

他一跃下马，看着高大的朱红府门，毫不犹豫就纵身一跳，翻过墙头，落入寂静的庭院。

斗金急的站在墙下首跳脚。

世子趴墙头不够，怎么还翻墙啦？

这和采花大盗有什么区别！

偏院里，微弱的烛光从窗户里透出。

郑如堇与春兰相对而坐。

“西小姐，若不是您，奴婢这条命早就没了。”春兰红着眼眶，声音哽咽，“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结草衔环，用一辈子报答。”

郑如堇突然想起侯夫人的话，一个人的成长，应该是越来越温暖。

她轻轻握住春兰的手，温柔地说：“春兰，你帮过我，我一首念着你的好。只是偏院本就不大，以后可能要委屈你了。”

春兰摇了摇头，“奴婢不委屈，和西小姐在一起，奴婢甘之如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咚咚咚” 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偏院晚间从来不会有人过来，郑如堇疑惑地推开房门。

只见陆景云浑身湿透地站在外面，头发上还挂着冰晶，眼睛更是通红，像是哭过了一样。

“陆世子......”她刚要开口询问，却被陆景云打断。

“我要娶你！”

陆景云一步跨进屋内，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坚定而执着。

郑如堇瞪大了眼睛，“你这是怎么了？”

陆景云没有回答，反而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很温暖，却也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景云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在她耳边低语：“郑如瑾，我要替你正名，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郑如堇瞳孔微颤，“世子，我是......”

“你是荥阳郑氏二房嫡出之女郑如瑾，有人毁了你的人生，抢了你的身份，还妄图折弯你的傲骨。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入朝为官，保护你一辈子！”

郑如堇的眼眶瞬间红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景云抬起头，从怀中拿出户牒册，“我查到了郑家人的出城记录，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尴尬站在一旁的春兰。

春兰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对不起，陆世子，我不应该在这。”

郑如堇立刻红着脸推开陆景云，低头说道：“你今晚先去红姨娘的院子住吧，我有事要和陆世子说。”

春兰得了命令，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