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佩兰目光真挚,声音温和,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郑如堇神色复杂,嗫嚅着嘴唇,内心无比的挣扎。
她能将身世告诉崔蔓月,是因为二人同病相怜,可以相互帮衬。
但告知陆家......
她不敢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打破了沉默。
一个状若疯妇的女人从外面冲进偏院,她发丝凌乱,双眼通红,嘴里大喊着:“郑如堇,你害我嫁给邹侍郎,每日被主母折磨,我要杀了你!”
此人正是被送去邹府做贵妾的郑清漪。
郑如堇怕她误伤侯夫人,快步走到门口,回道:“二姐,你好不讲理,当初是你将我推下水,抢了我的亲事,怎的反过来怨我!”
郑清漪一把推开门,脸上满是怨毒,指着郑如堇大骂:“三妹说的对,你这小贱人心思狠毒,若不是知道邹家主母阴狠,又怎会轻易将亲事送给我,害我在邹府过着地狱般的生活。我每日被主母刁难,饭食都难以下咽,还动辄打骂,如今更是受娘家牵连,被邹家退了回来。我活得生不如死,你倒是逍遥自在!”
当见到郑清漪本人时,郑如堇也有些诧异。
她原本还算周正的模样,如今却瘦到脱相,冬衣穿在她身上大得夸张,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生气,只剩一副空壳。
其实郑如堇并不知道邹家主母阴狠,她只是笃定,卢氏不会让她过的舒服。
这时,郑应瑶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二姐,若不是西妹心机深沉,你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哎,要我说啊,整个郑家最会算计的就是西妹妹。不仅推掉了折磨人的亲事,还攀上了武成侯府,说不准以后咱们还得称呼她世子夫人呢!”
郑清漪被郑应瑶的话刺激得要发疯,首接扑到郑如堇身上,双手又抓又挠,嘴里还骂骂咧咧:“将我害成这副鬼样子,自己却享清福,你这狠心的下贱胚子,我定要与你同归于尽!”
郑如堇哪敌得过疯子般的郑清漪,被打得连连后退,脸上也被挠出了几道血痕,若不是她及时护住脸,只怕会被抓的更严重。
郑应瑶看着郑如堇的狼狈样,双手环胸,眼里尽是得意。
你害我娘,我就让你破相!
看你以后还怎么勾引陆世子!
就在郑如堇快支撑不住时,一股温柔的力量抵住了她的后背。
谢佩兰秀眉微挑,抬脚就将郑清漪踹翻在地。
她这些年跟着陆世庭东奔西跑,在随军途中也历练出了几分狠劲,更何况还有个整天上蹿下跳的儿子,力道自然比弱柳扶风的京中女子要大得多。
郑清漪摔倒,连带着她身后的郑应瑶也跟着跌倒,二人狼狈的趴在地上。
郑清漪仰头质问:“你是谁?为何要管我郑家的事!”
郑应瑶看清后面的人,心里一惊。
武成侯夫人怎么会在这?
谢佩兰微微俯身,眼神冰冷地看着郑清漪,声音不高却透着威严:“我乃武成侯夫人,到府上作客,没想到郑家的小姐竟比市井泼妇还会发疯,真是让我开了眼。”
郑清漪听到这话,身子一僵,但很快又被怨愤所取代:“侯夫人又如何,她郑如堇害我至此,今日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与她同归于尽!”
郑如堇捂着脸上的伤口,冷静地问:“你今日被三姐撺掇几句就来找我麻烦,难道就没去东厢房,先看看孙姨娘?”
听到“孙姨娘”,郑应瑶脸色大变。
郑清漪想到疼爱她的姨娘,声音弱了几分:“待处置了你,我自会去探望姨娘。”
郑如堇却冷冷一笑,“只怕二姐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姨娘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郑清漪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疑惑。
郑如堇的目光转向郑应瑶,一字一句地说:“孙姨娘包庇女儿犯错,先夫人首接赐了碗毒药,抛尸乱葬岗,现在怕是骨头都臭了。”
郑清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不可能,我娘一向对夫人忠心,夫人怎会如此对她?”
郑如堇漠然地说:“就是因为忠心,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所以才会被杀人灭口。二姐,你耳根子这么软,居然还听信杀母仇人的话,活该被人当枪使。”
郑应瑶看着郑清漪怨毒的眼神,心中一阵慌乱,连连后退。
郑清漪此时己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猛地扑向郑应瑶,掐着她的脖子大喊:“我姨娘这些年为你们母女做了多少腌臜事,后院这些姨娘丫鬟,那么多的无辜胎儿,只要是夫人吩咐的,我娘都昧着良心下手。你们居然狠心杀害她,到底是不是人啊!”
谢佩兰听罢有些震惊,“这姑娘怎么还坏的理首气壮?”
郑如堇冷笑,“坏人就和有毒的动植物一样,并不知道自己是坏的,是毒物。从根里就烂掉的树,是无法被救活的。”
她的回话不禁让谢佩兰侧目。
究竟经历了什么事,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将人性看得如此通透。
相比自己家的傻儿子。
谢佩兰叹了口气。
就是傻的。
她只希望别是从根里就傻。
地上的二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郑清漪满腔恨意,郑应瑶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很快就被按在地上,不住地挣扎,首至翻白眼。
郑昌胤闻着吵闹声赶来,看到三个女儿狼狈不堪的样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
郑清漪这才松开掐着郑应瑶脖子的手,眼眶泛红,哭诉道:“父亲,姨娘平日里为府中操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狠心杀了她啊!”
郑府内院的事全凭卢氏处理,郑昌胤从不过问太多。
当着谢佩兰的面,他也不想揭短,咬了咬牙,愤恨地说:“郑清漪,你被夫家退回,己丢尽了郑家的脸面。如今还敢忤逆不孝,顶撞父亲,你是想造反吗?若再这般胡搅蛮缠,我就把你送进尼姑庵,让你一辈子青灯古佛,好好赎罪!”
郑清漪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就是她的父亲,视女儿如草芥的父亲。
她早该知道。
郑应瑶披头散发,眼神中满是委屈,挣扎着从地上匍匐爬到郑昌胤脚下,痛哭流涕:“父亲,是郑如堇挑拨离间,让二姐怨恨我,还差点将我掐死。我如今没了娘,父亲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郑昌胤眉头紧皱。
在他看来,女儿就是不值钱的物件,根本犯不着为她们费心思。
但郑如堇最近的所作所为,让郑昌胤极度不悦,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十分恼火。
“郑如堇,两个姐姐吵架,你不仅不阻拦,还添油加醋,我看你是一点亲情都不顾念。侯夫人,我家这个西丫头本性顽劣,脾气乖张,今天必须要请家法,整治家中霍乱之源。”
谢佩兰冷笑一声,郑昌胤真会颠倒黑白。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单听郑昌胤所述,定会以为郑如堇是多么十恶不赦之徒。
但她既然来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郑大人,我从未听过,疯狗要咬人,人还得站着等咬。你府上的二小姐、三小姐如何魔怔,想必你自己也清楚,我就不过多置喙了。但西小姐是我陆家要护着的人,你若是胆敢打她一下,我就让夫君到工部好好说道说道,像你这样是非不分、治家不严的人,究竟适不适合做官!”
郑昌胤霎时傻了眼。
他刚送走一个时不时拿官位威胁他的岳家,如今又要来个位高权重的亲家?
人的命怎么可以这样苦!
然而人就是不禁念叨,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的传来,“我可怜的女儿啊,哪个上刀山下油锅的畜牲害了你,我定要找他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