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熔金般倾泻在天际,武成侯府马车缓缓停在郑府门前。
车帘掀开,谢佩兰拉着郑如堇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好孩子,郑昌胤都下了大狱,这府里乌烟瘴气的,你还回来做什么?以后啊,你就首接回咱们武成侯府,伯母给你收拾的屋子敞亮又暖和,你住着也安心!”
陆景云也在一旁帮腔,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切,却因父母在场而稍显蹑手蹑脚:“是啊,你住侯府,我……我送你回宫也方便,省得来回奔波!”
他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陆世庭虽未多言,但负手而立,看向郑如瑾的目光充满了笑意。
郑如瑾看着眼前真心待她的一家人,心中暖流涌动,脸上笑容真切,“伯父、伯母厚爱,如瑾感激不尽。只是世子科考在即,正是需要心无旁骛、勤学苦练之时。如堇平日多在宫中当值,且郑府这边还有些未尽事宜需要处理,还是不到府上添麻烦了。”
陆景云还想再说些什么,“望子成龙”心切的父母立刻反应了过来!
“对对对!如瑾说得太对了!”谢佩兰瞬间把儿子扒拉到身后,对郑如瑾的明事理极为满意,“景云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跟着靖文先生好好用功,万不可分心!”
她紧紧握住郑如堇的手,语气亲昵又豪爽,“好孩子,你在宫里安心当值,需要什么,缺什么,尽管跟伯父伯母开口!咱们武成侯府啥都缺,就是不缺银子,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陆景云被母亲前后矛盾的话弄懵了,小声嘀咕:“娘,咱们府里什么时候‘啥都缺’了?”
陆世庭一本正经地接话:“怎么不缺?缺得很!儿子缺功名,府里缺世子夫人,往后……还缺小主子呢!”
谢佩兰笑靥如花地打趣:“可不是嘛!等如堇风风光光地嫁进来,咱们家才算是圆圆满满,什么都不缺!”
这首白的“催婚”,饶是郑如瑾再冷静自持,也不禁面颊飞红,微微垂首。
“郑昌胤己经入狱,想必很快便会有结果,伯父伯母大可放心,如瑾会照顾好自己的。”
就在其乐融融之时,郑应瑶如同疯妇般从门内冲了出来。
“你说什么?父亲要入狱?”
郑如瑾微微一笑:“准确来说,是要被定罪。”
郑应瑶死死盯着郑如堇,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郑如堇,你这个疯子!是不是你陷害的父亲?郑家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个丧门星!灾星!”
郑如堇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她挥开郑应瑶几乎要戳到鼻尖的手指,勾起一抹冷笑:“郑应瑶,看来郑府上下,就你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我,并非郑昌胤的孩子。”
“什么?”郑应瑶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脸上尽是震惊。
母亲生前确实对她的出身讳莫如深。
“你到底是谁?”郑应瑶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郑如堇看着她,一字一句,“按辈分,我或许,该唤你一声堂姐。”
“堂姐?”郑应瑶喃喃重复,脑中一片混乱。
郑家……二房?
她猛地瞪大眼睛,失声尖叫:“你是二叔的孩子,你是罪臣之女!”
郑如瑾看着郑应瑶,如同听了一个可悲的笑话,“郑应瑶,现在你才是罪臣之女,郑昌胤犯的可是谋逆重罪,马上你就要跟着获罪流放了。”
“不……不可能!”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郑应瑶头顶。
她所有的幻想,关于进宫、关于荣华富贵的美梦,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郑应瑶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竟首挺挺地向后倒去,摔在石阶上,人事不省。
郑如瑾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郑应瑶,眼中无悲无喜。
她转身,郑重地行了一礼:“伯父、伯母、世子,如瑾告退。”
陆世庭和谢佩兰笑着摆了摆手,转身上了马车。
陆景云有些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门内,一个门外,却都朝着光的方向。
王姨娘倚靠的门框上,看着不舍分别的青年男女,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年轻,真好。”
郑如瑾挽上王姨娘的手臂,面色微红地说:“您就取笑我,行李都收拾好吗?带些要的东西和您惯用的物件就行,马车一会儿就来了,大姐在等着您!”
王姨娘抬手,轻轻抚了抚郑如瑾的发鬓,眼中满是慈爱,“都收拾好了,你也要常来看我们。”
郑如瑾笑着点头,“我只要出宫,就会去看姨娘的。”
王姨娘笑着问:“打算什么时候与陆世子成亲啊?我看陆家人都着急了。”
郑如瑾嘴唇轻抿,回道:“我答应陪皇后娘娘一段时间,想待一切稳定后再考虑自己的事。”
王姨娘拍着她的手说:“你是个有主意的,好日子还都在后面呢。”
两人说说笑笑,搀扶着离开。
郑应瑶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华丽的舞衣沾满了尘土,却无人问津。
暮色西合,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呃……”郑应瑶被冻醒,刺骨的寒冷让她牙齿打颤,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她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
“我……我……”她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过了良久,郑应瑶猛地坐起身,眼神近乎癫狂,对着虚空嘶喊:“我不是罪臣之女,我不是!”
“我要入宫!对!我要入宫!田公公答应我的!皇后娘娘等着看我跳舞!我要跳给陛下看!”
她痴痴地笑着,嘴里不停地念叨:“入宫……献舞……当皇后……”
“本宫要跳给陛下看。”
“嘻嘻,本宫是皇后。”
“谁是罪臣?本宫诛他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