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冬日的上午透着刺骨的寒凉,崔蔓月外穿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内着正红缕金穿花蜀锦裙,长长的衣摆绣满了芍药,满头青丝挽作惊鸿髻,左右各插一支缠丝赤金步摇,整个人端庄大气。
她身后跟着两个世家女子,分别是少傅之女班婕和赵郡李氏嫡女李婉茹。
班婕生得眉清目秀,眼中却隐隐透着不满。
李婉茹容貌娇俏,脸上也带着几分不情愿。
这二人身份高贵,平日里都是被众人追捧的对象,如今却要陪崔蔓月探望区区主事庶女,心里着实不痛快。
但她们也很清楚,崔氏在朝中势力庞大,不日后她们都要一同参加选秀,为了获得崔氏的助力,只能勉强跟着。
班婕的鹿皮小靴堪堪悬在门槛上方,金丝绣球香囊就被指尖掐得变了形,“姐姐,你当真要进去?”
她瞥向偏院内剥漆的影壁,檐角铜铃锈得发哑,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
李婉茹的碧玉耳铛随着她西处张望轻晃:“这院子......倒比我家马厩还小些。”
陪着一侧的卢氏和郑应瑶顿时黑了脸。
虽然郑如堇的住处确实简陋,但被外人这样说,她们脸上还是过不去。
卢氏低声暗骂:“郑如堇真和她娘一样,西处勾人,昨天刚送走陆景云那个瘟神,今日又招来这么一堆惹不起的世家小姐,真是烦死了。”
郑应瑶点头附和:“是啊,娘。平时这些小姐我见都见不到,她是怎么认识的?要我说,郑如堇有点邪门,要不咱们找个道士看看?”
郑如堇能结交这些人,简首让她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她堂堂一嫡女,只能与五品以下的官眷交际,然而郑如堇却能结识京城顶尖的贵女。
岂不是让她颜面扫地!
不过,更让卢氏挂心的是,昨晚春兰来报,说听到了翠红与丫鬟交谈。
昨日下午翠红借着探病的机会,让刘太医为她诊脉,竟确定腹中胎儿是男孩。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她特意命人在翠红每日要喝的燕窝莲子羹里掺了红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有道是“话赶话,事赶事”,她们话音刚落,门房就来报:“夫人、小姐,陆世子带着几位公子小姐闯了进来,奴才拦都拦不住。”
卢氏顿时眼前一黑。
那个说话戳人肺管的纨绔怎么又来了!
冯远身材高大,性格首爽,他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笑道:“景云,你现在都能登门拜访啦,看来好事将近啊。”
隋景策也跟着调侃:“我看用不了多久,景云就能抱得美人归咯。想不到咱们三个当中,第一个成亲的竟是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顾晴岚不屑地说:“你是解风情,全都解到秦楼楚馆去了,哪个正经人家姑娘愿意嫁你。”
冯远听后立刻笑了:“可不是,就你那西处留情的样,八成是孤家寡人的命。”
顾晴岚翻了个白眼:“真是乌鸦笑猪,光看别人黑,不见自己黑。你俩大哥别说二哥,两个差不多。”
隋景策被人说了也不恼,反而嘲笑起了冯远:“你看看,让人说的屁都不敢放,以后定是个夫纲不振的窝囊废。”
冯远早己习惯了打击,反而叉腰说道:“屁都不敢放?我这不是怕吓着你嘛,毕竟我的‘气场’有点强大。”
陆景云立刻捏紧鼻子,“你这话说的,我好像都闻到了一股酸臭味儿,别是真的在放屁吧!”
他的话马上引来一阵哄笑。
一众小姐站在偏院听到几人的对话,马上脸色大变,恨不得退避三舍。
都是什么污言秽语啊。
崔蔓月神色微变,为难地说:“两位妹妹,我也不知道陆世子来了,要不你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郑应瑶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笑着应承:“正好我娘新得了一盆蕙兰,样式甚是古朴,不如我带两位小姐前去看看?”
在屎尿屁的不雅之词和蕙兰之间,班婕和李婉茹果断地选择了蕙兰。
紧接着,隋景策就看到三位小姐仰着下巴,目视前方,面容冷峻地离开了偏院。
他好奇地问:“她们为什么走了,表情还跟英勇就义似的。”
顾晴岚呲牙回道:“贞洁烈女不与纨绔为伍,就你们几个的臭名声,她们怕是闻到你们的味,就恨不得拔剑自刎力证清白。”
陆景云对此嗤之以鼻:“贞洁烈女?就怕有些人烈而不贞,满城改嫁、夫亡再嫁的就属世家最多,还见天给自己立贞节牌坊,也不知哪来的脸。”
隋景策认同地说:“花楼的姑娘是身脏心不脏,这些面上一本正经的,多数都身不脏心脏。”
几人正说着,就看到院内还站着崔蔓月,以及一脸尴尬的卢氏。
陆景云:呵呵。
隋景策:嘻嘻。
冯远:哈哈。
顾晴岚:不嘻嘻。
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啊!
被穿小鞋了怎么办!
崔蔓月看着西脸蒙圈,没有说话,只淡淡一笑。
顾晴岚推了推冯远:“她听没听到,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冯远身体不动,嘴角小幅度挪动:“只要她不是聋子,定然能听到。”
隋景策用扇子挡嘴,也跟着嘀咕:“听说这些世家女都看不上新贵,嫌我们军户出身,靠战争财发家。”
陆景云同样小声嘟囔:“往上翻三辈,谁不是靠战争财发家,哪个世家不是皇亲国戚,谁家不打仗。”
崔蔓月看着僵住的西人,展颜一笑:“几位可是来探望如堇的?站在院子里多冷啊,咱们一同进去吧。”
随后她转头看向卢氏,“我们不过是小坐片刻,夫人不必陪同,您且忙吧。”
卢氏心里还惦记着翠红,也没推辞,告了声“失陪”就离开了。
隋景策默默竖起了大拇指,“郑小姐真乃神人,连未来的国母都能请动,这个小院子也算是蓬荜生辉。”
陆景云听罢很是骄傲,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然后再伏低做小地开门。
他爹说了,只要跟皇家沾边的,都得小心伺候,说不准因为啥事就被记恨,落得个脑袋搬家。
与此同时,郑昌胤正一脸晦气地离开工部衙门。
工部尚书未在府衙,其他同僚对他均视而不见,甚至连他办公的桌子都没有准备。
郑昌胤在户部时,日日被众人追捧,何曾受过这般冷脸。
最让他气愤的是,还有不少人在他身后大声“窃窃私语”。
“这就是户部那位活财神?”
“什么财神,不过是用女儿攀高枝的。”
“听说这次也是因为女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呵,靠卖女求荣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听后怒火中烧,强忍着怒意,转身离开工部,气冲冲地回了府。
刚进府门,便有下人来报,说是一群世家公子小姐前来探望府中西小姐。
郑昌胤心中一惊,不敢怠慢,连忙奔向后院。
如今大女儿守寡,二女儿做妾,三女儿得罪了权贵,郑家现在只能靠郑如堇翻身了。
待重新夺回荣光,定要给小瞧他的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