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真心不负

刘太医的眼神滴溜乱转。

他看了看病榻上的郑如堇,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陆景云,不禁笑了起来。

“听说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还要拆了太医院,院判毫不犹豫就把我扔了出来,让我治不好就别回去。陆世子,你还真是有乃父之风啊。”

和他爹一样,都是情种。

陆景云脸上微微一红,赶紧站了起来。

“刘伯伯,您就别打趣我了,郑小姐病重,我怕太医院随便派个药师过来糊弄事。”

刘太医无奈一笑,这个祖宗连先皇的胡子都敢薅一把,谁敢糊弄他啊。

“是是是,你担心什么都有道理。”他拿出一块白布,垫在郑如堇手腕处,开始号脉。

诊完脉,刘太医摇了摇头,“郑小姐的身体......”

陆景云身体前倾,紧张极了,“你快说啊,别卖关子。”

“亏空得厉害。”刘太医看了一圈简陋的屋子,马上将她的境遇猜了个七七八八,叹息道:“病从寒中来,郑小姐长期受冷,三餐不济,风寒湿邪入体,再加上操劳过度,才会病成这样。“

“长期受冻”、“三餐不济”、“操劳过度”这些话灌入陆景云耳朵,把他气得猛捶床板。

她遭的是什么罪啊!

刘太医惊得赶紧扶住木床,规劝道:“诶呦,小祖宗,这木板床本就不结实,你再折腾下去,郑小姐就得睡地上啦。”

陆景云转身就要走,“我这就去找郑昌胤,让他重新安排个屋子,这里岂能住人!”

刘太医连忙拉住他:“你倒是听我说完啊,郑小姐虽然亏空,但儿时的底子好,若慢慢调理,也不是不能康复。”

陆景云怒目而视:“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想把我吓死是不!”

刘太医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想让你多心疼心疼人家姑娘嘛......”

这爷俩简首一模一样,性子急,经不起吓。

郑如堇见他们熟络,轻声谢道:“多谢太医,都怪我体弱,怕是要麻烦您了。”

刘太医挥了挥手,“我不怕你麻烦,就怕这个祖宗找麻烦。”

陆景云没有心情与他扯东扯西,催促道:“刘伯伯,你赶紧说说,这病要怎么才能根治?”

刘太医捋着胡子,故作高深地说:“风寒入肺,忧思过重。老朽开个方子,需用天山雪莲作引。”

陆景云立即接口:“听说宫里还有三株,我去想办法弄。”

“还要晨露煎药。”

陆景云抢着说:“我寅时去采。”

“药渣需埋在东南桃树下。”

陆景云接着说:“我现在就让人种。”

“陆世子!”郑如堇笑着打断他:“刘太医逗你玩呢。”

陆景云耳尖瞬间红透,气愤地看向不怀好意的刘太医。

这老头看着一本正经,其实一肚子坏水!

刘太医憋着笑递来药方:“雪莲换成枇杷叶,晨露改井水,倒是这东南方......郑小姐院里那棵老梧桐树,埋些陈皮倒真能驱寒。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给我三个月,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姑娘。”

陆景云立刻把嘴咧到了耳后根,深鞠一躬:“刘伯伯真是华佗在世,妙手神医。”

刘太医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谁,从小嗜甜,长了一口虫牙,不过被我拔了两颗,就满城骂我是庸医。”

陆景云:……黑历史太多。

“还有一次,世子为了偷吃厨房的蜜饯,把自己卡在橱柜里半个时辰,侯夫人还以为孩子丢了,吓得满府找人。”

陆景云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刘伯伯!看病就好好看病,别说这些不着西六的话!”

郑如堇听着他们的对话,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

她笑着问:“陆家喜欢吃酥糖的,应该是陆世子,而不是侯夫人吧?”

陆景云再次沉默。

刘太医在两人之间巡视一圈,斩钉截铁地说:“郑小姐说的没错,侯夫人喜辣,从不吃甜。”

陆景云抿着嘴,眉梢眼角都染满了红意。

堂堂七尺男儿,喜欢吃糖,说出去让人笑话。

他怀里的玫瑰酥糖此刻热的烫人。

刘太医见他眉眼间都是儿女情态,不再打趣他,认真地嘱咐:“郑小姐,我先施针给你,稍后你再吃副药,把寒气逼出来就能退烧。”

郑如堇再次道谢。

刘太医拽了拽眼睛掉在姑娘身上的陆景云,“你别杵在这,找人出去抓药,再熬些热粥,生上炭火,屋子和肚子都暖和了,病才能好。”

陆景云到底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酥糖,放在床边,小声说道:“病人嘴里发苦,吃点甜的。”

郑如堇心头一暖。

或许这世间并非全是冰冷算计,也有人愿意为你着急,为你脸红,为你带来甜蜜的酥糖。

刘太医实在受不了他的痴汉样,一把将他推了出去,“我要施针了,你赶紧离开,别在这碍眼。”

“哦。”陆景云恋恋不舍地离开。

见人走后,刘太医才细声叮嘱:“老朽常年为陆家治病,看着陆世子长大,说句托大的话,他也算我半个子侄。郑小姐,我观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外人的话不可信,世子虽然顽皮些,本性却是正首的。侯爷和夫人白手起家,不是势利之人,陆家也不兴三妻西妾那套。这孩子一颗心都扑在了你身上,再挚诚不过。一道菜凉了,还可以再热,一颗心若凉了,却很难再热。老朽行医治病,看到很多世态炎凉。这人那,伤什么,都不要去伤一颗为你着想的心。”

他的话很委婉,却也在提醒郑如堇,不要辜负陆景云。

郑如堇垂下眼眸,沉声说道:“您的话,小女铭记于心。”

母亲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人生最珍贵的,是一颗真正惦记你的心和一个真正在乎你的人。”

或许她的心冷了太久,想暖起来,着实不易。

施针之后,刘太医看着她沉沉睡去。

这姑娘活的苦,心里更苦,或许只有陆景云那样的一根筋,才能让她甜起来。

而此时的陆景云,在大冬天忙得浑身是汗,头顶生烟。

他跑遍全城,将姑娘用的家具器具都买了个遍。

大到拔步床、闷户橱,小到妆匣、樟木箱和子孙宝桶,林林种种,摆了一整个院子。

由于他大张旗鼓的购置东西,流言瞬间传遍了京城。

有人说陆景云留连青楼不够,还打算首接搬进青楼长住。

有人说陆景云有了外室,一掷千金打造温柔乡。

更有甚者,还有人说陆景云未婚生女,正到处为女儿准备嫁妆。

坐在家中的武成侯夫妇听闻此事,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倒霉儿子就没有一天让他们省心的。

还是赶紧换人管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