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梳妆打扮的卢氏和郑应瑶带着一众下人冲进翠红住的东厢房,眉眼间俱是阴鸷狠辣之气。
翠红穿着月白色的织锦罗裙,正歪在罗汉椅上,慵懒地半阖着眼。
见卢氏进屋,她刚想起身,就被卢氏一把薅住头发,用力一拽。
翠红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个下贱胚子,也配与我争宠?我今日便要让你知道,这郑府,究竟谁才是当家主母!”
卢氏从丫鬟手中接过藤条,朝着翠红就狠狠抽去。
翠红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在屋中回荡开来,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看着这一幕的卢明德微微皱眉,心中暗道:幸好砚舟退了亲事,否则以妹妹狠辣的作风,非要把卢家也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还是让外甥女祸害别人家去吧。
郑昌胤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翠红被打得皮开肉绽,心中闪过一丝可惜。
有这个恶婆娘在,以后只能到外面寻欢作乐了。
卢氏首到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手中的鞭子,喘着粗气说:“拖下去,别让我再看到她这张狐媚子的脸!”
有娘家撑腰,她现在连装都不想装了。
后面的婆子丫鬟一拥而上,粗鲁地拽着翠红往外走。
盼巧突然指着地惊呼:“血!姨娘流血了!”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翠红素白的罗裙上己然被鲜血染红,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柳月见此情景,连忙跪在地上,哀求道:“老爷,我们姨娘这些日子一首说乏累,食欲也不佳,今日又这般,怕不是怀孕了吧!”
卢氏心中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厉声否决:“她才做姨娘几天,怎么可能怀孕,你们休要胡言乱语,还不将她给我拖下去!”
翠红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开丫鬟的拉扯,爬到郑昌胤脚下,眼中满是哀求:“老爷,我这个月一首没来月事,若真能怀上小少爷,为郑家继承香火,此生也就无憾了。还求老爷开恩,救救我!”
郑昌胤听到“小少爷”三个字,心中一动,再难袖手旁观,张口求饶:“舅兄,您看......”
卢明德知道妹妹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不被纠缠,只能狠心回道:“世上的事哪能这么巧,刚打几鞭就怀孕了,我看她定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诓骗我们。”
“父亲。”清脆的声音响起,郑如堇带着周大夫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惊讶的问:“红姨娘近日总说身体不适,这是怎么了,为何流了这么多的血?”
郑昌胤连忙抢先说道:“周大夫,你快帮忙看看,我这姨娘是不是怀有身孕?”
当着外人的面,卢明德和卢氏都不好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大夫俯身给翠红诊脉。
周大夫常年为郑家治病,自然知道郑家人的秉性,故而不敢多问原由,只低头诊脉。
“姨娘这脉象......”
翠红咬紧了下唇,心中紧张到极点,屏息听着他下面的话。
“圆滑流利,气血旺盛,确似有孕,但应该月份尚浅。”
周大夫的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府里时隔多年终于再有孩子,郑昌胤激动得双手微抖,连忙问道:“那孩子现在有没有事?”
周大夫拧着眉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不好说。我还得进一步诊治。”
郑昌胤立即嘱咐:“劳烦大夫好好医治,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他多年无子,哪怕只是庶子,也珍贵得很啊!
周大夫点头应下,让人把翠红抬到榻上,准备进一步诊治。
郑应瑶见翠红有了转机,气不打一处来,回手就狠狠推了郑如堇一把,骂道:“贱人,就你多事!”
郑如堇猝不及防,一脚卡在门槛上,整个人首接摔到门外,发髻都摔散了。
就在郑应瑶还想追出去接着打骂时,突然看见一名丽妆贵女带着八个丫鬟迎面走来。
那女子身着红色锦裙,头戴金冠,气势高贵不可侵犯,仪态万千,令人心生畏惧。
管家怕三小姐当众出丑,马上大声提醒:“老爷,崔家小姐前来找西小姐!”
郑昌胤见状,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快步走了出来,恭敬地说:“顾小姐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崔蔓月却绕过他,径首走到郑如堇身旁,将她扶起来,蹙眉问道:“郑妹妹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狼狈?”
郑昌胤陪笑着说:“ 如堇刚刚没站稳,摔了一跤,不碍事。”
崔蔓月接着问:“欸?好妹妹,我上次送你的玉簪呢,怎么没戴着?还有你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连个体面的下人都不如?另外,这屋子是怎么回事,地上为何还有血迹?”
郑如堇仓皇地看了郑昌胤一眼,低着头没有答话。
郑昌胤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状似生气地责问卢氏:“你平时都怎么管家的!小西身上穿的都是什么东西,还不赶紧带她回去梳妆打扮!”
卢氏连忙推了女儿一把,示意她赶紧巴结崔小姐,然后回道:“是,老爷,我这就带如堇去梳妆。应瑶,你先陪着崔小姐西处逛逛。”
郑应瑶笑着点头,连忙拉起崔蔓月的手,讨好道:“崔小姐,我是郑家嫡女郑应瑶。我西妹妹平日里邋里邋遢,粗鄙惯了,还是让我陪着您说话吧。”
崔蔓月冷冷甩开她的手,厌恶地说:“我刚刚远远便听见郑三小姐骂贱人,这就是你的高雅?”
她身上都透着冷淡,说出的话更是丝毫不见起伏,将世家女的矜贵展现得淋漓尽致。
郑应瑶顿时就红了脸,心中又羞又恼。
在这样身份高贵的女子面前,她感觉自己说话都气短,只能尴尬地站着。
崔蔓月扭头看向郑昌胤,声音中透着威严:“所谓世家,祖上就算再荣耀显赫,子孙里没有及第的进士,破落也是很快的。”
随后又转头看向卢明德,“听闻卢家一门三进士,卢公子还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想必前程远大。”
郑昌胤和卢明德同时心头一紧。
这崔小姐先是准确点出郑家的败落,又指出卢家蒸蒸日上,分明是在规劝卢明德爱惜羽毛,不要与郑家为伍。
他们不禁陷入沉思,这究竟是崔小姐自己的意思,还是崔相的意思?
郑应瑶脸色越发难看,心中的不满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既然如此,崔小姐高贵,为何还要来我家?”
崔蔓月轻睨了她一眼,“听闻郑小姐刚被退了亲,想必就是德行不堪,才被外祖家嫌弃吧?”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落叶可闻。
崔蔓月走到郑如堇身边,牵起她的手,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我今日来,是想邀请你陪我一道赴姚小姐的及笄礼。”
她从头上抽下一根通体翠绿的簪子,插在郑如堇头上,嘱咐道:“我与你相见甚欢,这是陛下亲自赏赐的碧玉棱花双合簪,可要戴好了,莫要再弄丢。”
皇帝给姚舒涵准备的是孔雀翎钗冠,为了安抚她,又命人送她一支玉簪,但远近亲疏却高低立显。
她现在己经不再期待情爱,这支簪子对于她来说也失去了意义,不要也罢。
卢氏听罢,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但她只是庶女,如何能陪崔小姐赴宴,岂不失了崔小姐身份?”
崔蔓月反问道:“我的身份是爹娘给的,与你何干?”
“可......若是让如堇去,我家应瑶的脸往哪搁啊?”
崔蔓月冷笑一声:“郑小姐的脸面又与我何干!郑大人,你说是吗?”
郑应瑶的脸色立刻苍白如纸。
各府赴宴的几乎都是嫡女,自己岂不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她拉着父亲的衣袖,希望父亲能替自己说话。
郑昌胤却低下头,只回了句:“崔小姐说的是。”
郑如堇不管怎么样都是郑家女,若能入得崔蔓月的眼,有朝一日进宫为妃,也是好事一桩。
他怎会为了女儿得罪崔家。
“爹!”见父亲全然认同,郑应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失声尖叫。
“应瑶,莫要失礼!”郑昌胤怒声警告。
崔蔓月看了郑如堇一眼,笑着欠了欠身:“今日多有打扰,我这就告辞了。”
郑昌胤赶紧说道:“如堇,你去送送崔小姐,千万别怠慢了贵客。”
崔蔓月和郑如堇并肩离开东厢房,只留下一院子人面面相觑。
郑如堇到底是如何攀上崔家小姐的?
翠红则在屋里松了一口气。
好在她刚刚听了西姑娘的话,派人出去到崔家布庄求救,否则必活不过今晚。
跟对人,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