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分肉

村头坝子上,有一棵百年樟树,此时收到消息的村民全都到了,男人在那帮忙处理两头猪,树下摆着两口大锅,正烧着热水。

村里的妇人全都或坐或站,在一边围观,言辞间难掩兴奋。

“这野猪可真大啊,少说也得二百来斤吧?”

“差不多吧,分下来应该一户能拿到不少肉!”

“这真是那萧家的一个人打死的?这也忒有本事了!”

“那还说,没想到他瞧着吓人,还愿意把肉分给我们,我听说要是去城里卖,一头猪能值三两银子呢!”

“嚯!看来他还不坏!”

一旁的刘氏闻言,赞同的点头:“早跟你们说了,那萧家大郎对佑娘很好,他又有本事,佑娘嫁给他也是误打误撞许了个好人家。”

“也是,要是许给林员外做小妾,恐怕不知道磋磨成什么样!”

“苏家那两口子也真是的,我就没见过心眼子这么偏的!”

村里没有秘密,有人摇头感慨。

他们有的人家里也有女儿,这年头虽然地里的活计主要还是靠男人,家里对男孩要好点,但也没有偏心到苏家那个份上。

为了几两银子,真真连女儿的命都不顾及。

“嘘,柳氏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眼尖的瞧着领着苏耀宗过来的柳氏,示意她们小点声。

村长一大早就让人挨家挨户的通知了分肉的事儿,得知野猪是萧清和抓到的,柳氏当即就决定要来看看。

苏耀宗也吵着要一起,正巧今日宋秀才说学堂放假一天,她就把苏耀宗一起带来了。

至于苏大牛,无论柳氏怎么劝,他都死活不过来,扛着锄头去了地里。

前段时间隔壁刘氏逢人就说苏佑现在日子过得好,那萧清和不仅没有打她,还带她去镇上买东西了,穿的都是新衣裳。

话里话外都在说苏佑那日不回门,就是根本不想回来,说他们苏家不把女儿当人看,使劲儿亏待,嫁妆都舍不得。

这些日子,柳氏没少听到这些闲话,苏大牛估计是怕丢脸才不来,但她可不怕,这可是白得的肉,谁会和肉过不去。

村里一共三十户人,算下来一户能分好几斤呢!

“哟,苏家的你来啦。”有人看到柳氏,和她打招呼,“你说这野猪是你们家女婿打死的,一会儿是不是要多分你两斤?”

“是啊,都是一家人不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怂恿。

谁不知道那萧清和回门都没来,这么说存心是想一会儿看柳氏笑话。

偏偏那柳氏没听出来,反而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就算她之前是为了银子,现在苏佑那死丫头嫁过去不是过得挺好吗?

回门的事儿她就不和他们计较了,一会儿多少也得多分她一块肉。

好说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不信那死丫头还能不认!

……

苏佑和萧清和到地方时,村民己经把两头猪处理的差不多了。

这野猪肉肥少瘦多,除去内脏,一共三百五十来斤,减去萧清和的那一半,剩下的都是村里人的。

有会杀猪的当即就把萧清和那半扇单独放在一边,所有人都知道要开始分肉了,全都围了上来。

“各位!都静一静!”村长赵田手里拿着铜锣敲了敲,“分肉前我先说两句!”

“这野猪是萧清和萧贤侄打死的,不仅解决了祸害粮食的问题,还非常大方的让我们每户人家都能分肉,大家都得谢谢他!”

“好!多谢了啊!”

有人非常捧场的鼓掌,现场气氛热闹。

萧清和神色淡然,仿佛被众人注视的不是他。

苏佑站在他旁边,瞧着这些笑容满面的人没做声。

看来今日之后,萧清和在村民心中的形象会有所改观。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不管是对她,还是萧清和本人而言。

苏佑自然也在人群中看到了柳氏和苏耀宗,柳氏似乎想过来和苏佑说话,苏耀宗却一脸惧怕的躲在她身后,不肯过来。

当然不可能是怕苏佑,苏佑也没想到萧清和对熊孩子这么管用,愉悦的勾了勾嘴角。

村长讲完话,就开始让村民排队分肉,一户只能来一个人。

所有肉都己经提前称好了重量,一户人家可以分到九斤。

萧清和只是过来露个面,村长知道他们要回去干活,让他儿子回去把家里的板车带来,把半扇肉给他们送回去。

萧清和本想拒绝,奈何村长赵田坚持,只得答应。

等村长儿子赵耕耘过来的功夫,柳氏让苏耀宗排队领肉,自己则来到苏佑面前,语气是苏佑熟悉的责备:

“你这丫头,嫁人这么久,连回门都不回?是不想认我们这个娘家了吗?”

苏佑翻了个白眼,不打算配合想上演什么母女情深、恶心戏码的柳氏。

她正想怼回去,一旁的萧清和先开口了。

“您放心,不管佑娘之前过得如何,我日后都会待她好,不会叫她再受任何委屈。”

萧清和神情冷淡,语气却坚定又认真:“至于她愿不愿意回去,我都听她的。”

他虽不常与村中人打交道,但不代表他没听到过只言片语,对柳氏的做派只剩下不喜。

苏佑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愿意帮老婆说话,再加一分。

冷着脸的萧清和格外唬人,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似的,柳氏下意识感到害怕:“那……那就好,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别见怪。”

没想到他竟如此维护苏佑,这死丫头哄男人的本事还真有一套。

回不回门的她也不在意,她来是为了别的。

“贤婿本事这么厉害,能打死这么大的野猪,今日托你的福我们都能分到肉,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柳氏瞄了一眼萧清和,咽了咽口水,语气殷切。

见他没说话,尴尬的轻咳一声,进入正题,“是这样的,你弟弟耀宗啊好久没吃过肉了,还有你爹,每天干活这么累,得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我们也是一家人,这肉……我能不能多分一块?”

苏佑挑了挑眉,瞧着惺惺作态的柳氏,就知道她在打这主意。

果然永远不能低估一个人的下限。

萧清和还未说话,推着板车回来的赵耕耘听到这话,立马不干了。

“柳婶,这肉都是算好了的,你要是多分一块,别人就得少一块,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赵耕耘嗓门大,这一嚷嚷,那边排队的人也听见了。

“就是!说好的每家每户都分九斤,姓柳的你这么赖皮呢!”

“这肉萧家大郎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凭什么你得多要一块!”

听到马上要到手的肉可能还得少一块,其他村民第一个不乐意。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指责抱怨,柳氏恼羞成怒大声反驳:“凭什么?凭他是我女婿,他婆娘苏佑娣是我女儿!”

“得了吧,我可是亲耳听见苏大牛说要和佑娘断绝关系,这会儿又装傻充愣了?”刘氏听见这话,第一个站出来呛她。

苏佑没有回门那日,她恰巧在墙根下喂鸡,听到了他们的话。

“有些事情大家伙的谁不知道,你这会儿见佑娘过得好就要想上赶子占便宜,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刘氏替苏佑鸣不平。

这丫头前段时间还送了她一罐菌菇肉酱,味道老香了,就冲这罐酱,她也得为她说句公道话。

“好啊你个死三八,竟然听我们家墙角!我撕烂你的嘴!”柳氏气红了脸,当即就朝着刘氏扑过去。

奈何刘氏有其他人护着,她根本碰不到她,一行人撕扯在一起,现场乱成一锅粥。

苏耀宗瞧着自家母亲和人打架,也冲过来想帮忙,不知道被谁挠花了脸,捂着脸坐地上嗷嗷哭。

村长回家上个茅房的功夫,回来看到这一幕,连敲三声锣,才把他们分开。

“干什么呢?!让你们好好排队,怎么打起来了?!”村长赵田怒不可遏。

赵耕耘过来解释了来龙去脉,赵田皱着眉望向罪魁祸首:“柳氏,这肉怎么分我们早就决定好了,你找萧贤侄也没用。”

“至于佑娘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我想并不是她的错。”赵田语气严肃,点到为止,“这肉,你若是不想要,我也可以做主分给别人。”

前些年世道不好,大家都不容易,苏家的事他多多少少也看在眼里,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不不不!要!我当然要!”柳氏连忙摇头,“九斤就九斤!”

她生怕连说好的九斤肉也没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还空手而归,那她以后也没脸见人。

她把坐在地上哭的苏耀宗拉起来,又乖乖过去排队。

瞧着她宝贝儿子脸上的抓痕,柳氏差点咬碎一口牙,刘氏那臭婆娘她算是记住她了,以后他们一家人别想从她家门口过!

……

苏佑全程站在一旁,围观这场精彩的闹剧。

没想到她不过是之前上山采蘑菇,再次遇到刘氏,并和她闲聊几句,又送了她一瓶菌菇酱之后,她就能在今天帮她说话。

看来原主以前的日子实在是太惨,连左邻右舍都看不下去,到底还是有人愿意替原主出头,想必原身知道了也会感到欣慰吧。

苏佑意兴阑珊的收回视线,扯了扯萧清和的袖子:“走吧,我们回家。”

萧清和垂眸注视着苏佑的脸,平日明媚的眼睛此刻耷拉着眼尾,仿佛透着一股失落。

他的心仿佛被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声音柔和几分:“你若是不喜,也可以不分给她。”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只知道他非常护短。

“算了,别理她就好。”苏佑淡淡摇头,要是不分给柳氏,还不知道她要怎么闹了,她实在不想和她浪费口舌。

左右又不是她的肉,她又不吃亏。

想到什么,苏佑轻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情?”

“不会。”萧清和回答的毫不犹豫,温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他十分不喜苏家这样的做派,只一味的亏欠又索取,说到底只是把女儿当做满足他们需求的工具而己。

相反,苏佑能有自己的想法,为自己考虑,而不是一味迎合,委曲求全,他反而很欣慰。

萧清和伸手轻轻碰了碰苏佑的帽顶:“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苏佑:“……”

依旧是语气淡定的一句话,苏佑的心却骤然漏了一拍。

这个一本正经又体贴入微的男人,实在有些让人心动。

……

回到家时,赵耕耘己经把肉送到,正等在门口,因为狗叫声不敢靠太近,萧清和谢过他,把肉扛进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