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完结束，杜月朗跟秦嘉明在教学楼里找了间无人的教室谈话。

“秦嘉明，我回来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出来见过我，是现在的工作太忙了吗？”杜月朗的语气与往常一样平静。好像并没有因为秦嘉明多次的拒绝而生气。

秦嘉明靠在一张桌子上，背包放在一旁，他的目光看向窗户外的风景。到了春天，树叶又绿了，唐虞窗台旁的那一棵树上冒出了许多的绿芽，颜色青翠，像是对方喜欢吃的青提。

秦嘉明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出走，也不知道自已不在家里，唐虞这会儿吃饭了吗，早饭又吃的什么。

秦嘉明开口回了杜月朗的问题，“是挺忙的。”

小少爷一天到晚缠着自已，别的人都不要。自已今天想来学校上课对方都不肯，还跟自已闹脾气，他哄了好久才不生气了。

杜月朗知道他的性格，在工作上认真努力，去过的所有兼职店的老板都喜欢他。忙碌是正常的。

“对了，”秦嘉明说，“我赶时间，得中午之前回去。”

唐虞等着他吃中午饭。

秦嘉明转头，直视杜月朗的双眼，眼睛里的认真清晰可见，“杜月朗，我们分手吧。”

杜月朗呼吸一滞，眼前的秦嘉明，跟两年前的某一天的他重叠起来。

那会儿青涩瘦削高挑的男生，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秦嘉明双眼里的光是破碎的，望着他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片浮木。他听到秦嘉明的声音，“杜月朗，我喜欢你，我们可以交往吗？”

秦嘉明等了等，没等到杜月朗的反应。

他直起身体，单手勾住了自已的背包。秦嘉明的唇角上扬，跟他平日里一样，“杜月朗，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地在跟你说这件事情。”

杜月朗以为自已听到秦嘉明冷酷决绝的话语，会很难受，但实际上他的心只是猛然一跳，整个身体忽然便放轻松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从自已身体中升腾而起。这情绪不是难过，也不是茫然。

杜月朗讶然，为自已的变化惊讶。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杜月朗喊住了秦嘉明，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对方，秦嘉明现在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秦嘉明甩开了他的手，“我当然是有了喜欢的人。”

他背过身体，男生瘦削的后背，背对着杜月朗，“我不跟你一样，有了另外喜欢的人到现在也不敢承认。”

杜月朗眉眼一压，“你是说唐虞？”

秦嘉明撇过脸，用眼角的余光去瞧他，他不喜欢唐虞的名字从杜月朗的口中说出来，“我说他了？”

杜月朗知道了，秦嘉明在意的就是唐虞。

秦嘉明只有对在意的人才会这样，对不在意的人都不会理睬。更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之前说过了，我只将唐虞当作是我的弟弟。”杜月朗再次申明。

秦嘉明心里不高兴。杜月朗以前不是很会说话吗，怎么今天说的这些话，他一句都不想听。

“你把人当成弟弟，人家把你当哥哥了吗？”秦嘉明一张口，也跟不会说话一样，往人心上戳。

唐虞现在的哥哥，可是自已。

杜月朗在秦嘉明面前无端矮了一头，“你还是不信我跟他是清白的？”

“我很相信。”秦嘉明看了眼自已的手表，时间快不够了，得快点解决，他等下还要去赶公交。

既然杜月朗以为是自已受不了他跟唐虞之间的“暧|昧”，那就这样误会好了。

“我随便你怎么想，”秦嘉明道，“你最好是真的不喜欢唐虞，你自已说的话自已要记住了。”

杜月朗挽留秦嘉明，“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信我？”

“杜月朗，”秦嘉明转过身，面对着他，“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你也可以在心里问问自已，你现在真的还喜欢我吗？我看你也不难过，也不高兴。”

什么感觉都跟没有似的。这是喜欢吗？

秦嘉明心里嗤笑一声。不喜欢了还在这儿假惺惺地挽留自已，不累吗？

窗外的阳光落在秦嘉明的眉眼上，男生俊秀的五官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话说完了，秦嘉明转身，留下杜月朗一个人目送他离开。

杜月朗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思。他仔细着在心里回忆着他知道的，秦嘉明认识的人里面有谁跟对方的关系好。

可是他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任何一个人选。

秦嘉明性子冷，除了在他面前会露出笑颜温和的一面来，对其他人都是冷漠的。

杜月朗伸手捏了捏自已的眉心，开始怀疑自已。难不成真的是他自已想多了？

杜月朗其实心中已经冒出来一个名字，不过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没去想。

秦嘉明在中午之前回了家，唐虞坐在桌边等，听到声音就扭头去“看”大门口，“秦嘉明回来了吗？”

王妈就在他边上，一听笑了，“小虞这么喜欢他啊，小秦才走了半天，我就从你口中听了不下六七遍了。”

唐虞抿唇，又嘴硬开口，“没呢，王妈听错了。”

“好好好，是我听错了，年纪大了，有时候听到风声都觉得小虞在喊小秦呢。”

王妈说着笑，脚下的步子快，她往外一走，就瞧见秦嘉明从外头回来，她“诶呦”一声就叫起来了，“小秦啊！总算是回来了啊。”

“我都被小虞念叨个不得了。”

她这话就夸张了。

秦嘉明手里提着塑料袋，里头装着的是在路边摊上买的水，桃子又大又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这股子清甜滋味。

他走进来，将袋子放在地上，换了自已的拖鞋，“怎么念叨了？”

“一上午问了我七八遍你回来没，大门口一有点动静就问。还是同龄人好，有伴儿。他可粘着你了。像我上了年纪，小虞都不跟小时候一样|亲|近|我了。他现在可喜欢你了。”

王妈对秦嘉明是越看越满意，她瞧见了袋子里的水，双眼一亮，“这桃子不错。小秦挺会挑的。”

“晚上熬桃子酱吧。”秦嘉明将自已出去穿的鞋子放进鞋柜里收起来，“我来做。”

王妈高兴，“成，我看你桃子买的挺多，一半做酱，剩下的一半做个果切还有果冻。”

玄关跟餐桌离得远，两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唐虞动了动耳朵一个字都没听见。

“王妈！秦嘉明！你们说什么话呢，怎么不说大声一点。”

王妈给了秦嘉明一个“你瞧瞧”的眼神，转头大声回答，“小秦出去一趟买了水，香的呢。他晚上还要给你做果酱吃。”

“小秦这人真好，这要是以后有了媳妇，那人家姑娘可享福了。”

王妈说这话的时候是朝着唐虞和其他保姆说的，屋子里有年轻单身的保姆，听了这话，忍不住将视线落在秦嘉明身上，目光忍不住上下打量。

秦嘉明虽然年纪小了点，但现在姐弟恋也挺时髦。这么小年纪，还未定性，又踏实肯干，以后教一教会疼人了也挺好，还是个名牌大学的好学生，未来可期。

秦嘉明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他，他耳朵听到了“有了媳妇”这四个字，目光下意识落到了餐桌边的唐虞身上。

唐虞穿着的是他昨晚给他穿的家居服，外头也披着他买的毯子，脚上穿着的也是他买的几十块一双的毛绒拖鞋。

秦嘉明来了之后，唐虞被他好生照顾，瘦掉的小脸重新有了肉，精神也好了，看着比以前还要好些。

唐虞拉了拉自已身上披着的毯子，觉得王妈这话不太舒服。

“秦嘉明这才多大啊，就开始说以后的事了？”

王妈嘴快，下意识说话的时候没过脑子，“这有多大的，小虞你比他小之前不还在忙活着结婚的事。”

王妈话一说完，脑子活泛了，知道自已说错话了。

她脸上的笑容没了，手里拿出来的桃子也放了回去。

秦嘉明垂眼，旁边来了个保姆姐姐，她伸手勾了下自已垂下来的头发到耳后，露出一截纤细修长的脖颈，“我来帮你提进去吧。”

秦嘉明眼瞎一样，什么都没看到，说：“不用了，我自已提进去就好。”

年轻的保姆注视着秦嘉明这张脸，还有他提着袋子的手。因为用力，相貌出众又气质|禁|欲|的男生手背上浮现出青筋。

或许是多了点别样的心思，这青筋瞧着也多了几分|性|感|。

王妈没关注这旁边的小事情，她只觉自已今儿怎么就昏了头，管不住嘴。

时家的人为了时明远的病情去了国外，一通电话打回来后两家就断了联系，现在都没个联络，把唐夫人气得一听到时家人就生气。唐虞和时明远的婚事告吹了。

她跟夫人一直都没在唐虞面前提起过，唐虞也没问时明远怎么没来看他。更没提两家之前定下来的婚约。

或许是因为家里多了个同龄人，分了神，这才没想起来。

好嘛，她这破嘴。怎么刚刚就这么说出来了呢。

王妈惴惴不安，张张口想要补救，手里就多了个袋子。秦嘉明刚才没给保姆的桃子给了王妈，“王妈，你去弄桃子吧。我陪小少爷吃饭。”

秦嘉明递过来台阶，王妈抓紧着下来，她“诶诶”了两声，忙不迭地赶紧去了厨房，生怕唐虞问些什么。

秦嘉明在唐虞身边坐下，今天的午饭挺丰盛的，有松鼠桂鱼，还有地锅鸡，并几道小炒蔬菜。

秦嘉明说：“吃饭吧。”

唐虞硬邦邦地回了两个字：“饱了。”

秦嘉明很有耐心温声哄他，“这些菜都没有动，吃点吧。”

“你回家之前我就吃过了。”唐虞莫名有点生气，张口就乱说。

秦嘉明看了眼桌子上的菜，一口没动，“真的吗？那我怎么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

唐虞咬紧了自已的牙关。

早上秦嘉明不在，他罕见地起晚了，想着也快到吃午饭，就没吃早饭。这会儿肚子里就装了半杯蜂蜜水，其他什么都没有吃，哪里不饿。

可他不承认，“那是你，别把没有的事情往我的身上扣。”

唐虞连忙转移话题，“你怎么不吃？”

秦嘉明老实承认：“我还没洗手。”

“那你快去洗吧。”唐虞的鼻子皱起来。

秦嘉明的眼神充满无奈。还不是急着过来哄你。

“好，你可以等下再陪我吃点东西吗？桌上菜太多了我吃不完。”

唐虞小声“哼哼”，这才道，“成吧。”

秦嘉明去厨房，王妈在洗桃子，连忙问他：“小虞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

她担心小虞会说时明远的事。

秦嘉明没回答，他打开水龙头，清澈的水从他手指缝中淌过，“小少爷快结婚了？”

王妈被他的问题带跑了，她对秦嘉明不设防。叹了口气，“本来是的，婚期就在两个月后。但是出了点意外，婚事就没了。”

秦嘉明的嘴唇快速上扬一瞬，又很快压了下去，王妈没有瞧见。“原来是这样。那少爷很难过吧。”

“怎么不难过，你来得晚，没瞧见小虞跟那孩子感情多好，”王妈愁眉苦脸，“老爷和夫人都没有敢将这事告诉小虞，这会儿跟你说了，你可别说出去。”

秦嘉明嘴角压弯，心情又变得恶劣，“嗯，我知道了。”

王妈跟秦嘉明说了两句话，就把自已一开始的问题给忘了，秦嘉明走之前都没想起来。

秦嘉明陪着唐虞吃了饭，肚子填饱了唐虞才对他有了好脸色。

秦嘉明给他用纸巾擦嘴，唐虞乖乖地任由他抱着回了房间。

保姆瞧见他温柔照顾唐虞的模样，忍不住盯了好一会儿。秦嘉明若有所觉，目光直直看过来。他的眼珠子很黑，有神，眉眼锋利清冷。

保姆被他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扫了眼，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等她回过神来时，走廊上的秦嘉明跟唐虞不见了。

唐虞过生日的那一天凌晨，唐虞熟睡，秦嘉明从他床上起来跟着王妈一起装点他们的家。唐恬月和唐父也没睡，在一旁帮着忙。

秦嘉明上了楼，将小小的灯笼挂在唐虞的床头，心中鼓噪不已。

旁边无人，春天的夜晚万籁俱寂，他温柔地注视着唐虞的脸。长时间压着的心动，在这个浪漫的夜晚，喷薄而出。

他缓慢低下了头。

门突然打开，“小秦——”

唐恬月剩下的话没了，她双眼睁大。

只见两个孩子拢在暖黄色的灯光中，角落里，他们的影子像是连理枝一样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