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虞的生日在三月底，秦嘉明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他身份证，就在心里记着了。

过了生日，唐虞就二十岁了。

秦嘉明想起什么，剥葡萄皮的手指一顿，那个人也是三月底的生日，跟唐虞是同一天。

他的心里生出了些烦躁来。也是，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他跟其中一个人在一块儿，就不免会想到另一个人。

秦嘉明剥好葡萄送到唐虞唇边，唐虞吃了。

“你明天请假啊？”唐虞的手抠着怀里的抱枕。抱枕是软的，里面填充着棉花，抱一会儿就暖和了。

秦嘉明说：“嗯，明天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下午应该就能回来。”

“哦。”唐虞眨了下眼睛，无神的目光没有目的地的飘着，“再给我剥两颗吧。”

秦嘉明听他的话，又给他剥了两个。

唐虞从秦嘉明的口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情绪低了不少，他让秦嘉明剥了两颗葡萄，但他只吃了一颗。

剩下一颗秦嘉明伸手捏着半个皮托着凑过来，唐虞撇开脸，“我不想吃了。”

秦嘉明轻声哄他：“我都剥好了，这好吃的，又酸又甜，你昨天晚上不还说今天想多吃一点？”

唐虞揪着抱枕的外套，“这话是我昨天说的，我今天没说了。昨天是昨天的事情，今天是今天的。”

可刚才不是还说想要吃两个的。

秦嘉明不知道唐虞怎么发脾气了，举着葡萄的手垂下来。他心里生出来一个猜测，激得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半个身体都麻了。

“小虞，”他说，“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请假，想让我一直陪着你。”

这话说的！

他怎么这么说！

唐虞扭过脸来，抿着唇，脸颊都被他挤出了肉：“谁要你陪着啊，你不说有事情吗，你明天要怎么陪我。”

“诶呀，我不想吃了你自已吃了吧。一点都没有眼力见。”唐虞嘟嘟囔囔地抱怨，一双手却在折磨着抱枕。

好像抱枕就是什么可恶的东西一样，得捏一捏再搓一搓，来发|泄掉心中的不满似的。

秦嘉明见他真不吃，这才自已吃了葡萄，这一颗格外甜腻。

他看了眼桌上的包装袋，记下了上头写的品种和供货仓库。等吃完了，他跟王妈要仓管的电话，到时候让人再送两串过来。

“我明天上午有课，之前专业课的老师去外地调研去了，其他课的内容我自已看了都会，也跟老师们都有联系都请了假，不去学校不碍事。但是那老师今天回来上课，我得过去。”秦嘉明跟唐虞保证，“我中午之前就能回来，给你做午饭吃。你想吃什么？”

唐虞不跟他说，他那颜色艳丽的小嘴巴闭得紧紧的。

那老师之前半个月都不在学校，他半个月就没去。一天都在他家里。现在老师回来了，那就得天天去上课，这样的话他家跟以前给一样的工资，可秦嘉明干活的时间比以前少了。这怎么行。

去一次光是走到他家附近公交站台就要二十多分钟，来回就是快五十分钟。

公交车上单程一个小时，还不算是等车的时间，这起码来回一趟，不带上课，光是路上就得三个小时。

一天一下子少了四五六七八个小时，秦嘉明这不就等于白拿钱！

这不行。这不合适。

唐虞撇过脸，不理他。

他说不说话，秦嘉明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个老师的专业课不是天天都有的，一周五天里面有两天。我只用去两个半天。”

唐虞这才开了口，漂亮的眉头蹙着，他给秦嘉明算账，“两个半天，那不就是你每周带薪放假一天嘛！一个月就是白拿四天的钱！这样一年下来，你就白拿一个半月的工资！那就是一万多块钱啦！”

唐虞不知道秦嘉明的工资具体是多少，也不知道市场行情。他只能自已胡乱说个数字出来。

更不知道由于自已好几次被唐恬月抓到欺负秦嘉明，导致唐恬月给他一个月又加了三千块钱的安慰奖金。

秦嘉明似乎是知错了，被他怼住了，开不了口。

唐虞声音很大地哼了一声。

秦嘉明捂着嘴，没让唐虞听见声音，他不想让唐虞跟他生气。男人的身体因为忍笑而抖动。

他的视线紧紧注视着唐虞，贪婪地记下他的一举一动好刻在脑中深处。

过了好几秒，他才给出了自已的补救措施。

“我知道这个是我自已的问题，我肯定不会让老板白白给我工资的。缺少的那部分时间我会补回来。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会加班照顾你的。”

唐虞眉头一挑，“哼，那就看你的表现吧。”

直到晚上，秦嘉明抱着被褥来他床边打地铺的时候，唐虞这才觉得不对劲。

“你过来做什么！”唐虞喊住他。

平时他晚上是自已睡的，不用人陪着。

他听到是秦嘉明的回答，一本正经：“今天少爷说得对，不能因为我自已的原因影响了工作效率，所以我过来陪着少爷补明天缺少的时间。”

唐虞：“……”

唐虞拉起被子盖住自已的脸，声音闷在被子里嗡嗡的，“随便你吧。”

不过过了会儿，唐虞又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好像很好奇，“睡地上会不会很|硬。”

秦嘉明声音里多了一点为难：“我觉得……可以克服。”

唐虞的手指绞着被子，脸上露出天人交战的神色，秦嘉明很有耐心地等着唐虞对他的安排。

他有种感觉，对方一定会奖励自已。

果不其然，唐虞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蛊惑他：“那你要不要上来跟我一起睡？我的床还是挺大的。”

唐虞说出了话，才发现自已说的话很有歧义。

他在跟一个男的说让他跟自已睡，睡自已的床，哎呀呀呀，他们可都是弯的，这不好吧，这都算是邀请了吧。

哦，没事没事。

唐虞猛然想起来，自已和秦嘉明撞号了，他们是“好姐妹”，人家女孩子关系好不也是睡一起的嘛。他们也没事的。

唐虞小时候跟父母睡过，长大后倒是没有跟其他人盖一条被子。时明远之前倒是想，但他听妈妈的话，一直都没同意。

妈妈说轻易让男人得到了想要的，会让他们不知道珍惜。

唐虞当时没懂，现在也没懂，不过他记下了。

但是唐虞觉得，这些在秦嘉明面前倒是不用关注。

秦嘉明这段时间想跟唐虞睡都是偷偷摸摸的，都在唐恬月他们没回来之前才抱一会儿睡着的唐虞。避免让他们知道。

只是没想到，或许上天看到了他的苦难，看到他的毅力。他喜欢的人今天对他发出邀请。

秦嘉明觉得自已是在做梦，这只有在梦里才能听到的话，怎么就这么轻飘飘地被说出来了。

“真的吗？”

唐虞说：“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他又突然警惕，“你不会睡相不好的吧，比如踢人抢被子这些。”

秦嘉明说不会的。

他才不会这么对唐虞。他宁愿让唐虞踢自已，抢自已的被子。

唐虞考察了他一番，实在没什么要问的了，就让人快点上来。

暖黄色的灯光下，唐虞侧躺在床上，浅色柔软的被子拥着他。他的睡衣领口偏大，最上面的扣子也在锁骨下方。

那柔和的光落在他领口|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叫秦嘉明看着目眩神迷。

秦嘉明上了床。

在唐虞清醒的时候。

当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了，唐虞这才意识到秦嘉明真跟他要一起睡了。

唐虞不知怎么的，脸颊发烫，他伸手去碰，烫人的。

真奇怪。

他顶着一张红温了的脸想，怎么突然发烫了，是上火了吗？

“秦嘉明，你摸摸我。”

秦嘉明：“……”

秦嘉明觉得他要听不懂人话了，他拧着眉，面色严肃，“你说什么？”

唐虞去拿他的手，跟平时一样放在自已脸颊上，“是不是很烫，我觉得我好像上火了。”

秦嘉明感受到了手底下的温度，确实很热。这哪里是上火了，分明是害羞的。

不过秦嘉明不会这么说，他的手心贴着唐虞的脸，过了几秒又翻过来用手背贴。左脸摸了摸，又摸摸右脸，面前的唐虞乖乖的，任由他动作。

他把手拿开，听见唐虞迫不及待追问：“怎么样，我说的对吧。”

秦嘉明笑了，可惜唐虞看不见他笑起来冰雪消融一样的眉眼，“对。”

“还好不是很严重，我手冷的贴一会儿你就不热了。”他的声音低沉，好听。

唐虞脑子昏了头，真凑过去贴着他的手睡了，但他越是贴着，不止脸更热，心也跳得快了。

唐虞缩了缩脖子，贴得更紧了。

秦嘉明睁着眼看他，看了很久。他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刻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秦嘉明从唐虞床边的地铺上醒来，他收拾好了自已的被褥，出了门才六点多。

唐虞还没有醒来，他起床一般都八点。

秦嘉明身后背着一个单肩包，里头装着今天上课用的课本，还有王妈早上特意给他做的早饭。

豆浆油条，是他喜欢吃的。

秦嘉明沿着唐家门口的这条路走了二十分钟，到了公交站。他运气不错，又等了两分钟车子就到了。

杜月朗坐在教室里，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小憩，脑中强迫自已不去分心，回忆着繁杂的知识点。

他的眼下有着一点青黑，昨晚看到秦嘉明见一面的消息后他没有睡好觉，整个人的气压低得很。他又是骨相优越俊朗的样貌，单单是坐在那里，眉眼间压抑着的沉色就已经足够叫人不敢上前贸然打扰。

“杜月朗这得跟我们上课有好多天了吧。怎么还是这样子。也不知道装|逼给谁看呢。”

“听说他有对象了。”

“我不信，他来上课这么长时间有对象早就带出来遛一遛让大家看看了，这都半个月了，别说对象，我连秦嘉明都没看见。指不定早黄了，在嘴硬撑着，这会儿装|逼给女同学看呢。”

“估计秦嘉明也不高兴跟他相处。”

“换我我也不愿意。也不知道秦嘉明去哪儿发财了，老师也真喜欢他，这半个月一天都没来还不给他记考勤。”

杜月朗听着耳边这些窃窃私语声，神情漫不经心，只有在听到秦嘉明的名字时，他的瞳孔才会收缩一下。

在上课铃响起的前一秒，秦嘉明跟在老师身后进了教室。

大家一抬头，看着现在的他，都懵了。

这、这还是秦嘉明吗？

秦嘉明以前穿衣服并不讲究，黑白灰三件色的长袖和裤子，头发自然利落地垂下，如果不是有那张俊秀的脸和冷淡的气质撑着，但凡那普通得不得了的造型换一个人都是天崩地裂。

但如今的秦嘉明他们倒是不敢认了。

得体笔直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头发被仔细打理，脸庞没以前那么瘦削冷艳，比以前多了点肉，周身的冷感比以往更盛，整一个三月的冻|春|水。冷淡与温和在他的身上形成了非常矛盾的特质。

有对衣服品牌比较了解的女孩子捂住了嘴巴，小声跟身边的人说悄悄话，“你快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我家哥哥昨天直播上走红毯穿的那个牌子。”

“真假的！”

两个女孩子偷偷摸摸看，越看越是心惊胆战，“裤子好像也是，还有背包。你看他手表没有。他这是赚了什么大钱吗？这一身没有个六位数拿不下来。”

秦嘉明不知道底下的人在怎么想他，他身上这些都是唐恬月拿给他的。全都照着唐虞穿的衣服款式拿的。

秦嘉明知道唐虞穿的衣服牌子，有了解过，自然知道这些衣服都是什么价位。

他本来不想要，可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都是跟唐虞同款的衣服。唐虞衣柜里所有的衣服他都记得款式样貌。

他舍不得不要，便收下了。唐恬月见他要了也是松了口气。

她最怕的就是这孩子自尊心太强，自已这给衣服的举动会伤了对方自尊心。既然这孩子拿了，那就没事了。

她觉着秦嘉明这孩子看着多亲切，长这么帅，成绩还好，性格也不错。她挺喜欢。

唐恬月还曾有个瞬间想过要不要给他跟她儿子拉个红线，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还是算了，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的路也走得坎坷。

秦嘉明在教室里找了个位置。杜月朗坐着的是两人桌，没有同桌。秦嘉明在他后面一排，隔了过道坐下来。

周围的学生忍不住好奇看他们，要知道以前他们都是坐一块儿的。

杜月朗意识到了什么，拿着笔的手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