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温度骤降。

拇指大小的冰雹突兀而至，砸得第一监狱咕咚作响。

集体监仓里，呼噜声此起彼伏，不见中断。

负责执勤的监狱官打了个哈欠，没有上报陆醾的打算。

这个量级的冰雹，在厄难星上根本算不上天灾，跟喝水一样平常。

05号监仓。

舆荼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原本弓着背，双腿弯曲，膝盖贴着胸口，双臂环抱侧身躺着，白发在脑后披散开来，看上去像是寒冬里尽量蜷缩成一团，为自已供暖的小兽。

现在红眸睁开，寒光铄铄，警惕横生，再加上他下意识侧头聆听的动作。

小兽瞬间长出了凶恶的獠牙，弱者翻身，立刻变成了黑暗里等待猎食的狼王。

凶狠，暴戾，足够安静，却充斥着让人骇然的血腥味。

舆荼侧耳静静听了许久，冷魅的脸上终见浮现一丝松懈之色。

舆荼歪了歪脖子。

目光在黑暗的环境里徐徐扫过。

房间里一片狼藉。

记忆渐渐回归。

舆荼的脸很快僵住。

许久，薄唇一张一合——

“完～犊～子～了～”

舆荼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抱着被子一角就开啃。

头顶，白色藤蔓慢悠悠冒出来，无精打采地左晃晃右晃晃。

“怎么办，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我把陆监狱长欺负惨了。”

“他看上去好可怜好生气！”

“他肯定讨厌死我了！”

“呜呜！”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认错行不行？”

舆荼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徐徐朝着角落走去。

……

强烈运动后，一夜好眠。

陆醾慢慢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洗漱后他换上黑色制服，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包肉干一盒牛奶，一边吃早餐，一边打开了05号监仓监控。

单人床上被子还在，人没了。

陆醾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

他查看了一下昨晚的天气报告，冰雹。

第一监狱可不像职工休息舱，拥有恒温装置，昨晚的冰雹虽然不大，温度却降了不少。

舆荼这个老登最怕冷了。

陆醾赶紧调转监控探头，画面缓缓转动，终于照到了角落里的舆荼。

穿着单薄的黑色囚服，赤脚在角落里站得笔直。

陆醾用嘴叼起一块肉干，手里拿着牛奶，赶紧离开了狱长监狱仓。

05号监仓门打开，陆醾大步走进。

等身后仓门关闭，他目光立刻射向舆荼。

冷冽，严肃，语气不善，

“0456，你在做什么？”

舆荼抬眼看向陆醾。

不知道为什么……舆荼眼神也没躲闪，但陆醾就是觉得这个老登，偷感很重。

舆荼：“你继续凶我吧。”

陆醾：“……”

陆醾皱眉：“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我没有。”舆荼抿了抿唇，“你继续凶我吧。”

“还说没有？舆荼，你几个意思？”

舆荼赶紧转身，视线落在墙壁上。

头顶的白色藤蔓完全贴在了头发上，只藤蔓尖轻轻晃荡着，看上去要死不活的。

陆醾：“？”

陆醾：“你转过去干什么？就这么不待见我？”

舆荼一动不动，看得陆醾烦躁极了。

他走过去扣住舆荼的肩膀，迫使他转过身来。

可人转过来了，舆荼头却垂着，目光盯着地面。

陆醾气笑了：“怎么，老东西，又想和老子玩始乱终弃那一套？”

陆醾扣着舆荼的下巴，逼他抬头：“昨天才搞掉老子半条命，你想始乱终弃，问过老子没？”

舆荼：“啊？”

“啊个屁！”

舆荼眨眨眼睛：“你……你没有讨厌我吗？”

陆醾哂笑一声：“想屁吃呢你。”

舆荼眼睛突然就亮了：“陆监狱长，我昨天对你做了坏事，我以为你讨厌死我了！所以我在这里罚站呢！原来你没有讨厌我啊！”

白色藤蔓变成了竹蜻蜓。

陆醾放开手：“呵，我讨厌死你了。”

竹蜻蜓停止转动。

舆荼又转身看向墙壁：“对不起，我会尽量减少我们之间的见面。”

“……”

所以，见面是他盯着墙看，就可以减少的吗？

陆醾冷着脸：“转过来。去床上躺着。”

舆荼光着脚走了两步，下一秒人整个腾空。

陆醾抱着舆荼将他放在床上，给他盖被子的时候，手捏了捏他的脚掌。

隔着皮手套都能感觉到凉。

“0456.”

陆醾居高临下地看着舆荼，

“你是我的犯人，没有我的允许，谁允许你惩罚自已的？你做错了事，现在，我要罚你。”

舆荼仰头看他：“怎——”

话刚出口，陆醾捏着他的下巴骤然低头，两唇相贴，嘴里的空气被疯狂剥夺。

舆荼被亲软了，整个都扒在了陆醾身上，身上隐约浮现出漂亮的绯红色。

两人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

许久，喘够了的舆荼在陆醾耳边小声问他，

“陆监狱长，那我昨天那样对你，你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啊？

你要是喜欢的话，那……我还能不能这样对你？

你要是讨厌的话……我，我以后一定努力克制我自已。”

“然后呢？”

“啊？”

陆醾头后仰，盯着舆荼的脸，面无表情问：“克制你自已，然后，你打算找谁？”

“啊？”

这个问题并不在舆荼的考虑范围内。

所以听到陆醾这么问，他下意识偏头，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

他的记忆有限，记忆里见过的人也有限。

“我想想……”

舆荼是真的用心在想。

把记忆里见到过的人，挨个挨个在脑子里过。

陆醾的脸彻底黑了。

终于，仅有的那么一丁点耐心也被消失殆尽。

黑眸周围的眼白里突然攀爬上血丝，他盯着舆荼，咬牙切齿：“舆荼，你把老子当什么了？”

第几百个备胎？！

舆荼抬手捂住他的嘴：“你别吵。我还没想完呢。”

很好，很好，很好。

陆醾闭上眼睛。

我是谁。

我在哪。

我为什么还没把这个老登拍死？

陆醾睁开了眼睛。

同时，舆荼放开了捂着陆醾嘴巴的手。

舆荼抬手抱着陆醾的腰，低头像只小猫，在他的脸颊上蹭啊蹭。

“陆监狱长，我想好了。

我很确定……我见过的人里面，我只想要你。”

陆醾：“……”

轻轻勾起了嘴角。

声音冷淡，表情很拽，

“哦。”

舆荼继续蹭：“那，我还能不能像昨天那样对你啊？”

“……可以。”

舆荼‘蹭’地坐直了！

陆醾嘴角一抽，下意识抬手扶腰。

“等等，今天歇战。你如果想……我帮你 。”

—

一辆小car驶过，亲切地对您排放了一嘴尾气。

您骂骂咧咧地走开了，表示下次还想要。

—

舆荼：“唔。”

陆醾：“暖和了没？”

舆荼：“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