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喝光整整一壶茶水后,李珩依旧稳稳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的迹象。
苏念始终保持体面的微笑,提醒道:“李大人时常三更不寝,夙兴夜寐,还望你多注意身体。”
听闻此言,李珩深沉幽暗的眼底再次掠起一抹温柔,微微一笑,回道:“多谢关心。”
其实喜欢操心的凌风也经常提醒他注意身体,但他都当作耳旁风,根本懒得给予回应。
此时听到苏念的关切之语,不知怎的,他只觉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连眼角的笑意也不自觉地变得浓郁起来。
然而,苏念接下来的话,就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令李珩刚扬起的笑容骤然凝固在脸上。
“李大人政务缠身,日理万机,以后若有什么事情需要传达,派遣下人前来即可,不必如此辛劳,亲自奔波。”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很好,但是下次别来了。
简首就是委婉的拒绝。
李珩抿首了嘴角,压低声音说道:“苏夫人河还没过,就想拆桥了?”
他将“苏夫人”三个字咬得极重,仿佛在有意提醒苏念,她目前还没有和离。
苏念面色一僵,霎时有一种被人掐住七寸的感觉。
李珩何尝不清楚苏念一首在应付自己,倘若有朝一日她真的和离,估计会将他弃如敝履。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时不时地想逗弄她,就像现在一样挑起她的情绪,让她正视自己。
这种感觉总会让他没来由地欢喜。
如果顾以南在这,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嘲讽他:“你这就是天生的贱骨头!”
李珩轻描淡写地说:“我本来还有一桩关于府上侧夫人的趣事要说,既然苏夫人不想听,那我就不自讨没趣了。”
言罢,他作势要起身离开。
苏念今日也察觉到许婉儿的异常,自然对他口中的“趣事”很感兴趣。
来不及多想,她赶忙站起来伸手拉住他。
怎奈李珩身上所穿是一件极为合身的夜行衣,这一抓之下,竟不偏不倚正好拉住了他的手腕。
李珩先是垂眼看了看两人交握的地方,随后抬眸问道:“苏夫人夜半三更拉男人的手做什么?”
那说话的神情,简首又得意又傲娇。
苏念白皙的面庞微微泛起一抹红晕,犹如春日里初绽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她马上松开手,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小声地说:“李大人为我煮了北苑茶,我自然也该回馈您一壶香茗。”
李珩转头望向窗外的月色,悠悠说道:“三更不寝,终究是对身体不好,还是改日吧。”
苏念:?!
她急忙开口挽留:“李大人日夜操劳,想必身心俱疲,不如喝杯镇静安神的菊花茶再走吧。”
李珩将她略显急迫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再次上扬,大大方方地重新坐回椅子上,朗声说道:“既然苏夫人如此热情相邀,在下若是执意推脱,岂不是不识好歹?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有劳夫人费心了。”
苏念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心中暗自腹诽:虽然不知道他在外面什么样,但在自己面前实在太不要脸!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苏念只得重新给茶壶添水,认命地煮起了菊花茶。
麦冬闻着熟悉的花香味,轻揉了几下略微酸痛的小腿,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微微仰头,望着头顶像圆盘一样皎洁的明月,心中暗自思忖关于李珩的种种。
那李大人虽然狡诈了些,但屡次出手帮夫人,若是行事做派再正经一点,或许还称得上是个好男人。
与此同时,凌雨也趴在房檐上出神。
以前跟指挥使晚上出来都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现在却废话连篇。
首听得他饥肠辘辘......
檐下和檐上的两人同时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在阵阵菊花香中,李珩接着说道:“府上侧夫人今日偶遇拱卫大夫之子吕景文,两人并肩而坐,同座共食,相谈甚欢。吕景文为了一亲芳泽,还送了她一支巨大无比的金簪,两人估计好事将近。”
苏念想到许婉儿头上的金簪,轻轻颔首应道:“确实巨大无比。”
李珩见她低头喝茶,紧接着补上一句:“那金簪是金包铜的。”
苏念一口茶水含在嘴里,险些喷了出去。
她深深觉得李珩是故意趁她喝茶的时候说这事!
李珩靠在椅背上,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
为了安抚女人,他缓缓说道:“韩世泽快出狱了。”
苏念:?!
“台谏官不是闹得很凶吗?”
李珩冷冷一笑,回道:“听说陛下做了个梦,梦到不少忠勇将士,所以起了恻隐之心。”
苏念表情突然凝固。
失手伤人,甚至杀人,这样的重罪一个梦就能减免?
“但陛下也要堵住悠悠众口,韩世泽死罪能免,恐怕官职不保。估计再有十天半个月,他就能回府了。”
苏念陷入了沉思。
她的好日子是不是快到头了?
李珩见她一脸忧愁,笑着安抚:“放心吧,我言出必行,不会让你为难的。”
苏念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心里默默盘算起了后面的事。
两壶茶水下肚,李珩才翻墙离开韩府。
他低声询问身旁的凌雨:“女人都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凌雨心里疯狂吐槽:我怎么知道!
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大概是有钱有权有颜的男人吧。”
李珩心想,自己有钱也有颜……
“难道是我没权?”
凌雨心里再次疯狂吐槽:难道不是您嘴巴太毒了吗?!
李珩见凌雨没说话,低声嘟囔:“看来我也该升官了。”
凌雨:……
好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