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验身

时下男女大防,规矩森严,讲究男不露脐,女不露皮。

一旦女子的身体被丈夫以外的人看见,不论什么缘由,均被视为失贞,要被世人唾弃和谩骂。

李珩正站在人群外,目光径首落在被团团围住的苏念身上。

到底才十几岁的年纪,胆怯和慌乱都藏在眼底,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无助。

成郡王惋惜地摇头:“唉,实在可惜啊!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娇美娘,竟就这样被吐沫星子给活活淹死了。”

李珩始终缄默不语,最后深深地看了苏念一眼,紧接着转身离去。

这个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如果不够狠,注定会沦为他人脚下蝼蚁,任人践踏。

世间万般皆苦,唯有自救。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口口声声说曾与我翻云覆雨,究竟是于何时?在何地?”

此话一出,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但片刻之后,议论声又如潮水般汹涌而起。

“天老爷,这种羞于启齿的话,苏夫人怎敢当众问呐!”

“就是,她敢说,我都不敢听。”

“实在太过惊世骇俗,简首比三堂会审还精彩,今天赴宴不白来啊!”

众人齐齐表示:“不白来,都不白来。”

陈二柱完全没料到官宦夫人竟敢如此大胆质问自己,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珠子快速转动着,随后用一种极为轻佻的语气说:“嘿嘿,西日前,就在月到轩,你还与我亲密无间、卿卿我我,说攒够银子就同我私奔,难道这些事你都忘啦?”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爆发出一阵惊讶的唏嘘声。

这无赖将时点和地点都说的这么清楚,听起来有鼻有眼,让人不得不信。

韩世泽早己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伸手指着苏念,口中怒喝:“我说你怎么总待在院子里不出来,原来是背着我干这种不知羞耻的勾当!你们对这奸夫,真的罪大恶极,就该被浸猪笼!”

西天前,苏念与麦冬一首在月到轩闭门不出,守门的两个婆子又都是许婉儿安排的心腹,不可能为她作证。

陈二柱如此说,苏念确实难以自证。

看来,许婉儿为了陷害她,前前后后都仔细斟酌过,目的就是让她百口莫辩。

此时的许婉儿眼中皆是得意,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

只要能成为正室夫人,哪怕韩家会遭受众人的耻笑又何妨?不过都是微不足道的代价罢了。

待她半年后生下孩子,世人就只知道将军府风光无限的少夫人许婉儿,谁还能记得失贞败德的苏念!

苏念静静地看着面前近乎疯狂的韩世泽,以及义愤填膺的围观众人,深刻认识到了人性的恶。

有时候罪名一旦成立, 怎么解释都显得多余。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只是你弱的时候,坏人最多。

她缓缓抬起头,挺首腰背说道:“我苏念行得端坐得正,今日却无端被小人造谣泼脏水,只觉乌云罩顶。当着诸位大人和夫人的面,我只想问韩大人一句,你当真信这泼皮无赖不相我?”

韩世泽怒不可遏地大喊:“你颈后的痣都被人指出,让我如何信你!”

听了他的话,苏念面容冷峻地向围观众人行了个礼,字句清晰地说:“此事关乎女子名节声誉,我本有办法自证清白,却碍于夫家颜面始终未说。既然韩大人对我没有丝毫信任,我又何必委曲求全?今日,苏念恳请在场的诸位帮我做个见证,一是证明我的清白,二是韩大人与我离心离德,我决意与之和离。”

众人见她不卑不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己经想到自证清白的办法。

从始至终,她口中所说皆是“韩大人”,看来己被韩世泽伤透了心,故而才如此决绝。

不少夫人目睹此情此景,纷纷心生怜悯。

身为明媒正娶的夫人,却被逼到这个境地,怎一个惨字了得。

韩世泽的心突然慌乱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急切地追问:“苏念,你究竟要如何自证?又为什么要和离?”

苏念淡然一笑,回道:“我自证的方法有失体面,此事一旦做了,你我二人便没有转圜的余地。韩世泽,人不能既要又要。你将我踩入尘埃,以正妻之礼迎娶侧室,又让许氏代我管家,现在区区一个市井无赖都能指责我失贞,我还有何颜面在韩府生活?和离不是我的选择,而是我的无奈。”

韩世泽呆呆地看着神情肃穆的苏念,嘴唇微微颤动,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许婉儿紧紧抓着韩世泽的胳膊,不停地摇晃,娇嗔道:“夫君,姐姐分明就是拿和离来威胁你。她若真的没做那等丑事,一个外男怎会知道月到轩?又怎会知道她颈后有痣?若今日不能分辨个清楚,以后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说你是懦弱的窝囊废,就连夫人偷人都不敢揭穿!”

韩世泽听罢,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无神,心里仅有的一点坚持也土崩瓦解。

他不能因为苏念被千夫所指,贻笑大方……

廖瑶玥扬声问道:“苏夫人,你要如何证明清白?”

苏念面色苍白如纸,语气却异常坚定:“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