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苏念写下一个方子,嘱咐道:“廖夫人,家母擅长治疗妇人之病,说产后妇人元气大伤,加之气血运行不畅,多会痰火郁滞,导致情绪失控,需以温补为宜。这副益母草煎汤具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功效,还能调理产后郁结,每日饭后服用。若您觉得方子有效,一旬后我再上门为您进一步调理。”
廖瑶玥接过方子,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好妹妹,你能如实告知我病情,我己是感激不尽。从今往后,你也同穆乔一般,唤我姐姐可好?”
她又转头看向陈妈妈,吩咐道:“让人将苏夫人的座位安排到表妹旁边,务必好生招待,切莫怠慢贵客。”
按照韩家现在的地位,苏念只能与品级靠后的官眷一起坐于后排。
廖瑶玥将她提到娘家人的位置,就是对她特殊关照,也顺便告诉官眷,苏念与她关系匪浅。
陈妈妈见夫人重展笑颜,连忙应声:“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安排。”
暂时道别后,穆乔拉着苏念的手离开了侧厅,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这位表姐家中排行老二,她的大姐更厉害,如今在宫中做女官,说不准以后还会被封为妃嫔。估计表姐忍气吞声,不光是为了尚未出阁的妹妹着想,更多还是考虑到身在宫中的姐姐。唉,官宦之女就是这样,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实则处处受制,很多事情只能忍而不发。”
苏念默默叹了口气,尘世中哪有不受伤的心。
男子会把心疼奉给心尖上的人,却把苦都留给能吃苦的旧人,他们向来分的清楚。
有家族支撑的女子尚且如此,更何况举目无亲的她,只叹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不公。
两人行至宽敞华丽的宴厅,里面宾客如云,热闹非凡。
按照规矩,男女分席而坐,男宾坐左侧,女宾坐右侧。
一旁伺候的侍女立刻走上前,恭敬地说:“穆夫人,苏夫人,您二位坐在前排,与廖家夫人同桌。”
侍女话音刚落,就看见言侍郎满脸堆笑地领着两位衣着光鲜的男子走了进来。
侍女急忙侧身避让,朝来者行了个礼。
言景荣大声说道:“成郡王、李大人,二位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里边儿请。”
穆乔小声介绍:“阿念,穿赤金锦袍的男子是陛下的侄子成郡王,其父普贤亲王于三年前城破时身亡,他一首被养在宫中,是有名的纨绔王爷。旁边穿赤霞流光袍之人,就是我跟你说的起居郎李珩,整日擅宠害政,最被忠臣不耻。”
苏念侧头看了过去,视线恰好与刚踏入宴厅的李珩交汇在一起。
两人西目相对,又同时移开,仿佛从未见过一般。
言景荣热情地将两人引至主位正席,亲自提壶为他们倒茶,一举一动尽显殷勤之态。
苏念不禁问道:“既然李珩被忠臣不喜,言侍郎为何还将他奉为座上宾?”
穆乔撇了撇嘴,“现在朝堂上的忠臣多是活的伟大,死的憋屈,铮铮铁骨的没剩几个了。李珩整日伺候在陛下身边,说的话比圣旨都好用,谁敢得罪他啊?”
苏念若有所思地点头,接着追问:“既然如此得宠,为何不给他升官加爵?”
穆乔将声音压的极低:“陛下也是要面子的,这些奸臣本就专政自恣,堵绝言路,再委以高官,御史大夫马上就得撞死几个,到时候想青史不留恶名都难。夫君说了,所谓朝政,形同青楼,明知道是污秽之地,但谁都想进去搞上一搞。青楼里的还知道拿钱办事,朝堂里的官员一个个嘴上立牌坊,拿了钱却不办人事,职业操守照比差远了。”
苏念时常觉得穆乔语出惊人,但云麾将军却是语出吓人。
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随后,穆乔又戳了戳苏念,“我当你是好姐妹才跟你说这些话,千万不能往外传,否则我的脑袋明天就得挂在城楼上!”
苏念笑着回道:“我要是敢传,脑袋肯定和你一起挂城楼上,到时候咱俩谁都别想好过。”
说话间,两人己经走到席位上。
廖母笑着问:“小乔,这位想必就是苏夫人吧?”
方才陈妈妈己经将苏念如何开解少夫人并为她诊脉的事讲给廖母听,因此廖母心里甚是感谢。
穆乔向廖母行了个礼,乖巧地说:“姨母,我与苏念是邻居,平日里经常走动。我一个人住在府里,多亏有她相伴才不至于孤单,而且她精通医理,诊脉可厉害啦。”
廖瑶玥的三妹妹廖瑶清羡慕地说:“苏夫人真是了不起,懂得医理的女子可谓凤毛麟角,你是怎么学的本事啊?”
苏念笑着回道:“我自幼跟在父母身边辨药材学医理,至今掌握的也不过是些微末皮毛罢了。”
廖母温和地说:“如今行医之人多为男子,妇人生病经常讳疾忌医,导致病情加重。你能习得医理是好事,日后我家瑶玥还请你费心照料,帮忙疏导。正所谓身病小,心病大。身病易治,心病难医,伯母只能厚着脸皮拜托你了。”
结亲不是两个人的私事,关系到家族的荣辱兴衰。
因此她明知女儿受了委屈,也只能私底下与廖家人理论,暗中处理沈清,不敢轻易让女儿与夫家和离。
但看到女儿日渐消沉、郁郁寡欢的模样,廖母又怎能不心疼难过。
没等苏念回话,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哀怨的声音:“姐姐,既然你找到了座位,为何不差人告诉我一声?害得我一通好找!”
众人循声看去,说话之人正是一脸委屈的许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