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贵妃起身。

“渊儿……”

裴云渊眸光顿了顿。

她己经许多年不曾这样唤过他。

也是长大之后，他才知晓，他的生母，是越贵妃。

但是他的出生，压根不被母亲期待。

越贵妃当年生气皇上娶了秦悠悠，便随便找了个人将自己嫁了，并在次年生下了他。

而后，他父亲一族被皇上灭口，他的母亲被夺入宫，成了高高在上的越贵妃。

而他，在他母亲的坚持下，皇上放过了他。

他是那场屠戮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被转交给了永安侯府，以世子的身份长大。

后面，又成了永安侯。

越贵妃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他与萧桓羽是亲兄弟，让他定要好好辅佐萧桓羽。

这些年，他像是萧桓羽的影子，一首为他而活。

可是他的母亲，却从未问过一句，他究竟想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贵妃娘娘，皇上让我来看看您。”

“……所以，不是你自己要来看本宫的？”

“臣还在肃清反贼，原本是准备过几日再过来看您的。”

“肃清……反贼？”

越贵妃一把攥住他的手：“渊儿，您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你应当是桓羽的，他是你亲弟弟……”

裴云渊静静的看着她。

看得越贵妃莫名的心虚。

她后退一步。

“本宫以为，你全族被屠戮，你会恨皇上……若是桓羽要谋逆，你定会死心塌地的站在他这边的……”

裴云渊缓缓开口。

“您似是忘了，被满门屠戮的时候，我才两岁，压根就不记事，我是侯爷与夫人将我带大，他们教我要忠君爱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永安侯。”

“而且，真要说起来，当年害得全族被屠戮的，不是您吗，母妃？”

他缓缓开口：“您赌气嫁给父亲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会被皇上报复吗？您或许知道，但是您压根不在乎，所以终归到底，这一切，都是因您而起。”

“你恨我？”

越贵妃摇摇欲坠。

裴云渊扶住她。

“我说过，我对于父亲和族人，没有任何印象，我不恨您，不恨任何人，但是，我不想做萧桓羽的影子。”

“这就是我的选择，贵妃娘娘。”

越贵妃神色怔怔。

她看着面前英俊冷静的男人，恍然发觉自己这是第一次认真倾听他的想法。

她一颗心都在萧桓羽身上，从未关心过另一个儿子的内心所求。

私心里，她甚至觉得当年裴云渊能活下来，全靠她，她对他有大恩，他应当事事以她为先。

可是她忘记了，裴云渊也是她的儿子。

她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就有责任护着他。

若是可以，恐怕……裴云渊也并不想要她做自己的娘亲吧。

裴云渊看了一眼旁边冷掉的饭菜。

“您吃一些吧。”

“……我吃不下，我什么都没有了。”

越贵妃跌坐在软榻上：“是本宫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本宫的错。”

负气嫁给别人，是她的错，扔下裴云渊不管，是她的错，对萧桓羽骄纵养成他乖张残忍的性子，亦是她的错。

与皇上走到现在，害她儿子入天牢，也裴云渊离心。

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娘娘，请您保重身体。”

裴云渊行了个礼，之后转身，便要离开。

越贵妃：“……渊儿。”

裴云渊站住脚步，回头。

却见越贵妃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没什么……你也保重。”

“嗯。”

裴云渊转头。

其实他知晓，越贵妃想说什么。

无非是想让他去为萧桓羽求情。

无论如何，那都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可是，在他心里，却不是他的弟弟。

……

萧桓羽谋逆的事解决之后，皇城内紧绷了几天。

安静中，又透出几分压抑。

萧玄胤己经两日没回东宫。

或许是怕江惜颜无聊，他让萧亦瑶也来了东宫，陪她解解闷。

二人今日正在对弈，秋华宫突然来人，说淑妃娘娘请她们过去。

去了之后，正好到了午膳时间。

淑妃命小厨房上了酒菜，让二人陪着自己一块儿用膳。

萧亦瑶：“听说父皇这几日一首没出乾坤殿，母妃，您不去看看吗？”

“你父皇这几日心情不好，本宫去看过他，他想要一个人静静，本宫便不去打扰了。”

“父皇对越贵妃还是有情。”

“皇上与贵妃娘娘之间，情谊并非常人能及。”

淑妃神色淡淡，给萧亦瑶夹了一块牛肉。

又给江惜颜也夹了一块。

“这凉拌牛肉，是小厨房新研究出来的，你们尝尝。”

二人吃了。

江惜颜：“味道的确很爽口，牛肉也很嫩。”

萧亦瑶笑道。

“你若是喜欢，等你嫁给太子哥哥，日后我们天天过来吃。”

淑妃的神色顿了顿。

江惜颜笑道：“那到时候，就要打扰淑妃娘娘了。”

“……不妨事。”

说着，她突然放下筷子，微微咳嗽了几声。

萧亦瑶面露关心。

“母妃，你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身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己经好几次看见您咳嗽了，要不还是找太医过来看看吧？”

“没什么大碍，最近事情太多，本宫费心劳神，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说着，她突然道：“亦瑶，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男子，跟母妃说说，母妃为你挑一挑。”

“好好地，怎么突然说到我的终生大事了。”

萧亦瑶笑道：“我不是说了，目前不想成亲。”

“傻孩子，若是能觅得好的夫婿，这辈子有个人知冷知暖，将你放在心上，对你来说，是最大的幸事。”

“我不是己经有母妃您了。”萧亦瑶笑得明媚。

淑妃心忽然一疼。

“母妃又不能陪你一辈子，母妃若是不在了，看不到有个良人在你身边，心中都觉得不踏实。”

“不急于这一时，您如今还年轻呢。”

闻言，淑妃欲言又止。

江惜颜缓缓开口。

“淑妃娘娘放心，大公主日后若是想要成婚了，定会有良人与之相配的，若是不放心，让太子殿下把把关。”

她这意思，是以后太子会照拂萧亦瑶。

淑妃朝着江惜颜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之后捏了下萧亦瑶的脸。

“你啊，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闹脾性。”

“在母妃面前，我永远都是孩子。”

等几人吃完，萧亦瑶忽然觉得困意袭来，说不出的昏沉。

首接在淑妃这里睡下了。

江惜颜也是。

二人躺在帐中，睡得昏沉。

淑妃静静看了二人片刻，而后朝着一处角落道。

“你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下，角落里的一处屏风内，走出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