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任凭萧延青眼前火光冲天,也被夺目的花灯遮掩,任凭他耳畔充斥竭声呼喊,也被人们的欢声笑语淹没。

月嬷嬷放开了萧延青,他跪倒在地,看着一地焦炭废墟,黑烟弥漫,灰烬四散,终于停止了哭喊。

事后王爷派下几个侍卫,随意一查便说是花灯蜡倒,不慎引火才至走水。

可悲母亲本就是个不受宠的孺人,莫名其妙的成了王爷的侍妾,又莫名其妙的死于一场大火。

但世上哪有那么多莫名其妙啊,有的只是刻意安排罢了。

萧延青知道,那日房中根本就没有一盏花灯。

往后的许多年间,他谨记起火前母亲对自己说的一番他幼时认为无头无脑的话,一直隐藏自己,假意颓靡,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有任何威胁性的彻头彻尾的纨绔公子。

因为他越长大就越清楚,锋芒毕露便会物极必反,就像人们喜欢观赏最艳丽的花朵并想将它采下,花朵成也艳丽败也艳丽。而母亲的那番话,明显是不愿他做那醒目的花朵,只希望他平凡度日免遭祸患。

他想追寻那场大火的真相,就只能暗中积蓄实力。

他摸黑练剑,趁夜读书,还要时时刻刻注意身边是否有人监视。好在王府子嗣不旺,自己就算不受看重也能荣华富贵,他便利用财力培养亲信,最终寻着些蛛丝马迹抽丝剥茧查到了付诗身上。

萧延青总觉得母亲那夜其实是能逃脱的,但她为何甘愿长眠于大火他不得而知。他也曾几次三番询问月嬷嬷,可月嬷嬷只是低头不言,到后来,月嬷嬷离府归家,他虽月月遣人看望,却再未过问。

至于付诗伤害母亲的缘由,萧延青也未有结果,但这些年来他从未放弃过调查。

萧延青深吸一口气,从回忆中剥离,他眼尾微微泛红,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他的隐忍被许长歌尽收眼底,虽然她不知道萧延青想起了些什么沉痛的过往,但见他这副模样,也跟着揪心起来。

许长歌小心翼翼,伸出双手轻轻抚上萧延青的面颊,将他的脸捧住。

萧延青抬头,与许长歌四目相对。

她温暖的手,捧住了他动荡不安的心。

“我想知道,你究竟背负着怎样沉重的过去。”许长歌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诚心想帮他解开心结,还是想套取情报,但她自己也没察觉,她望着萧延青的眼神中沁溢着悲悯和关切。

萧延青羽睫轻颤,觉得许长歌的目光似倾洒于窗前的皎洁兔辉,清透又温柔。

他将她的双手于身前握住,把母亲死于大火的事说出,但偏偏隐瞒了凶手。

就让她以为是一场意外吧,而那些仇恨本就只属于他一人。

可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许长歌呢,结合之前萧延青所说对付诗的怨恨以及自己的猜测,不难知道那场大火的背后主使就是付诗。

只怪萧延青深谙隐藏实力,却不会隐藏仇恨,这才让许长歌轻易知道了他想隐瞒的真相。

“艳丽的花朵易折,但与荆棘同生的玫瑰却不然,只有自身能力强大时,才能自保无恙。”

许长歌这话不无道理,但比起自保,萧延青其实更想保护身边的人,幼时是母亲,现在是……

只是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萧延青凝望着许长歌,似是下定决心,点点头道:“下次我带你去见见阿娘吧。”

母亲看到自己成家,在天之灵应该会为他感到开心吧。

许长歌利落应下,心想萧延青愿意将他的过去在她面前揭露,又说要带她去见他母亲,应该是意味着自己已经取得了他的认可和信任,并且他对自己刻意展现的爱意是深信不疑的。

只是她一直以喜欢的名义假样与萧延青相处,她害怕自己会渐渐迷失,毕竟假戏真做的戏码在小说和电视剧里比比皆是。再者,若她真的以自己的假情换得萧延青的真意,那她不就成了个戏弄他人情感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