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她一袭白衣,冷若冰霜,站在那里气质看着不像是远离尘世的谪仙,反倒像是杀人无数的玉面修罗。
秦惜墨手中并未拿剑,但是她整个人就相当于是一柄出鞘的利剑,无人敢直视其锋芒,否则便能够感受到一股利刃穿喉般的错觉。
也许那不是错觉也说不定。
面对刚才的提问,李坊主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咽了口唾沫,两脚发软。身子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这回,身边的侍女没再及时扶住他了,因为在场的所有人身子都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李坊主这一跌闹出来的动静还不小,他倒下去的时候,脚勾住了桌腿。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接将这张桌子给猛地一扯,酒瓶滚落在地,汤汁四溅,菜叶和肉糜撒了那几位坊主一身。叮叮当当了好一阵,包厢之中才再次恢复寂静——假如忽略掉那些人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的话。
“……你是何人?”李坊主惊魂未定,我在地上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盯着秦惜墨色厉内荏般喊道:“为何出现在此处?”
“你莫要吓我!这里可是受青云剑宗所庇护之地,而我更是剑宗亲自任命的坊主!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汗毛,青云剑宗不会放过你的!任凭你修为几何,有多大的本事,你还能抵得过一位元婴道君吗?”
似乎是他口中的青云剑宗和那个他连面都没见过的元婴道君给了他莫大的勇气,李坊主喊完这一声也渐渐喘过了气来,他手忙脚乱地撇开撒在自己身上的汤汁,正打算从地上爬起来。只可惜,要在此处的无处不在的威压让他手脚发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接连尝试了几次也无济于事,李坊主这下子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结合这名女子刚才说的那句话,此人该不会是……
是那天那个女弟子的师父吧?
他心中暗叫不好,能当青云剑宗亲传弟子的师父,那修为肯定是在金丹期的。而在场的几位坊主都只不过是筑基期修为,有人的修为甚至还是纯靠丹药硬生生给拔上来的,境界虚浮,估计连个厉害点的炼气九层都要鏖战许久。
如此这般,在这位疑似金丹期的前辈面前,如何能够保下自己的性命?
而秦惜墨听了此人刚才的那番话,也是觉得好笑:“我若是动了你,难不成明日就会有元婴道君找上门来,要我性命?”
李坊主闻言,讪笑道:“这位仙子说笑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算不得真的,还请仙子不要放在心上。”
秦惜墨又问道:“那你刚才口中所骂的贱人又是指何人?”
“那自然是……是……”
李坊主顿时哑口无言,这陌生女子修为高深,不知是何时来的。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不久之前说的那番话,全都被人家给听了去?这又如何能够辩解得了?
“你答不上来也没关系。”秦惜墨的目光慢慢转移到其他几位坊主的身上:“在座的诸位应该没有什么耳疾之类的吧?不妨说与我听听好了。”
听闻此言,其他的几名坊主想都没有想,当即就把李坊主给卖了。
“这位仙子,方才这厮大放厥词,自以为待在此处就可以对剑宗弟子出言不逊,实属不该!”
“是啊!仙子您也瞧见了,我等都是劝过了的,奈何他胆大包天,根本就不把青云剑宗放在眼里!”
“此人平日在坊市之中就经常作威作福,纵容手下闹事行凶,还公然受贿,包庇犯了事的散修。甚至连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倒卖一事,也是他在主导,冒充贵宗亲传弟子的名号,也是他的主意,与我等无关啊!”
“还有,仙子……”
眼看这些人你一眼我一语的,把各种各样的黑锅甩到他的头上,李坊主的眼睛当即就红了,他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谁没压榨过那些散修?谁私底下没有抱怨过青云剑宗?”
不知道是秦惜墨解除了对他的限制,有意让他继续说下去,李坊主竟然自己站了起来,指着其他几位房主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们口袋里的灵石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对那些散修敲骨吸髓后,连皮带肉地吃下去!”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我做过的事情,你们一个也逃不掉!现在想置身事外,晚了!”
听了李坊主这歇斯底里的喊声,其他几位坊主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如何反应不过来,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就是青云剑宗的上仙!那少说也是金丹期的修为,杀他们如杀鸡狗!现在讲出这些,无异于把他们所有人一同往火坑里推!
同归于尽啊!
这个又坏又蠢的东西!
然而,有秦惜墨在,他们也只好陪笑,不敢从神情之中流露出任何异样。
“仙子,不要听信此人的一面之词啊。”一人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我等可从未做过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更是不敢对剑宗有所不敬啊!”
秦惜墨没有理会这些人说的话,而是扭头看向一侧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是的,曹雪嫣还是跟着秦惜墨一道来了这里。在此之前,包厢里的人说的什么话,她们二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早些时候,秦惜墨也亲自下令,让剑影去收集有关这些坊主们所犯下来的罪行。
眼下罪行还没有完全收集过来,不过在这里待上半个时辰,倒是看了一出好戏。秦惜墨一开始还有些愤怒,到最后却反而笑了出来。
曹雪嫣不再遮掩自身的气息,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李坊主见到他,如何能不觉得眼熟?他的心此刻已经抵在了嗓子眼里,完全说不出话来。
“弟子以为,宗门不久以后便要大开山门,广招弟子,确实也应该借此机会铲除一些趴在宗门身上吸血的虱子了。”曹雪嫣拱手说道,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些油光满面,满脸富态的坊主们。
并且此话一出,当即就把那些房主们吓得离开位置,跪倒在地,把头在地上磕得咣当作响,丝毫不留余力,没过多久就见血了。不过此行此景丝毫没有动摇到曹雪嫣,更别说秦惜墨了。
她此番过来就是打算亲自出手铲除一批蛀虫,再闹出一点大动静,让方圆千里的人都好好认识一下,这地方做主的人到底是谁!
秦惜墨微微颔首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依你。”
还在磕头的几个坊主一听,心都凉了,接下来,他们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周围的环境竟然已经不是酒楼的那间包厢了,而是在虚空之上,脚下就是灯火通明的坊市。
“宗门先辈对尔等的存在还是太过宽容了。”秦惜墨凌空而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寒刺骨的冷意:“若是继续放任不管,千百年后,只怕也会成为一大祸害。所以本宗今日不为别的,只想斩草除根,免得后患无穷。”
听到秦惜墨的自称,几位坊主这下终于明白了。
现在要杀他们的,就是青云剑宗的宗主!
那位才突破不久的元婴道君!
可笑!就在不久前的酒席间,他们还将其视为自己最大的靠山,认为在这世上,只要这位剑仙存在一日,他们便可高枕无忧!却不曾想,转眼间,这所谓的靠山就变成了索命的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