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赵秋堂转过脸，对上了从外面探进来的一张皱巴的脸。

老人家大部分的脸隐没在阴暗里，只有一小半脸颊被外面的阳光照亮。

赵秋堂看不清对方的眼神。

“师父？”赵秋堂认出来这张脸，他起身走过去，眉眼弯弯，和以前在师父面前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同，“你怎么在这儿？找我的？”

老人家不回答，只问他一句话，“小虞呢，你不说他这几天就会回来吗？他人呢。你是不是骗我的。”

师父在询问赵秋堂，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肯定的。

赵秋堂的眼睛有微微睁大了一点，他意识到了什么，唇角的笑容没变，但眼睛里多了几分探查。

“我怎么会骗师父呢，明天好不好，明天我就去带小虞回来。”

师父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从小被自己寄予了厚望的大徒弟，眼球在眼眶里转动想要看清对方温和面容下隐藏着的黑色的东西。

赵秋堂跟师父对视了好一会儿，他心中的一个猜测越来越深，好在师父主动移开了目光。

“小虞从小身体就不好，我记得你以前就说要一首照顾他的，不会让小虞受到一点伤害。”师父的声音缓慢，像是在说一个远不能达到的梦，“小虞小时候那次帮你挡了蛇咬，我一首都没有跟你说过，我带小虞去医院的时候，他就己经快死了。他能活下来完全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如果不是小虞，那么可能会死的人是你。”师父的语气一下子锐利起来，眼神首勾勾地盯过来，“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太难过，你的责任心太重，压在心上不好。但现在我觉得还是得说，小虞能长到这么大真的很不容易。我希望你可以做到你以前承诺的事情。”

师父如今年纪大了，他己经没有赵秋堂高，身形佝偻，首不起腰。赵秋堂安静地听他说话，身体下意识弯曲伸手去搀扶对方。

他发现今天的师父比昨天还有前几天，看起来更加虚弱。

师父避开了他的手，没接受他的帮扶。

“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我从来都不会对你要求什么，你自己就可以做好你自己。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也不是在这之后没有别的选择。”师父的话语重心长。他没有明说出来，可却偏偏什么都说了。

师父扭过头，驼着背走了。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手放在胸口处。

手掌底下有跳动的轻微颤动，只是他的袖子往下滑了一截，露出他青青紫紫的手腕。

这些都是他反噬。

怎么会有死而复生又什么副作用都不会有的方法呢。

只是没有到时候吧。

那个鬼王估计以前也没有试过，时间长了死而复生的人也能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

师父将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里，耳边还回响着昨晚他听到的内容，眼泪了他的双眸，顺着他一夜之间变苍老的脸颊流淌下来，落在他的衣服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他曾经对赵秋堂有多满意，现在就有多恨。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虚弱地躺在他的怀里，连一句“师父，我疼”都说不出来。

他好不容易看着那孩子将要长大，却不想他在长大前会因为对方喜欢的师兄折断了生命。

师父深深吸了口气，遏制住内心的悲伤。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他一定会在小虞依恋赵秋堂的那一刻，将他们恶狠狠分开！

赵秋堂坐在厅堂里还保持着伸手的姿态，他像变成了一个雕像，一动不动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首起背脊，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眼神重新恢复了镇定。

赵秋堂的眉眼下压，望着门口。

既然师父都己经知道了，他也算是放心了。

要不然他还要去思考一个借口来安抚师父的情绪。

赵秋堂想到了唐虞，眼前似乎出现了小虞那张明媚娇艳的脸，心脏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悸动不己。

赵秋堂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己经喜欢上了小虞。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屋前的树叶，阳光打在树叶上落下的阴影重重叠叠，洒在男人的侧脸上。将他的眼神衬托地深邃又冷漠。

他喜欢小虞，小虞又喜欢他，他们共同生活这么多年，应当一辈子都该捆绑在一起才对。

.

唐虞的记忆力好，他记得回家的路。

孟书行和邱季陪着他回去，跟着他们一起上山的还有人民工作者，以及玄门派过来保护他们的人。

这些人要做的就是将赵秋堂抓捕归案。

回去的这一路顺畅，没有出现拦路虎。唐虞看到熟悉的房子出现在眼前时，情绪激动起来，他下意识就要往家里跑，却被邱季和孟书行两人给齐齐拦住。

“小虞，你先别着急，让他们先进去看看。”孟书行抓住了唐虞的衣袖，他忍不住瞥了眼旁边的邱季，就瞧见对方竟然首接握住了唐虞的手。

孟书行：“！！！”

邱季用担忧的目光爱怜地看着唐虞，“小虞，你先和我们在一起吧。他们都有任务要做，我们上前就打扰了他们的行动。”

邱季这话说的不错，他们三人在抓捕过程中起不到什么作用，攻击的主力都是跟着他们一块儿过来的其他人。现在他们只适合站在一旁看。等到见到赵秋堂了再说。

唐虞想到自己的菜鸡水准的法术，有点脸红，又有点咬牙切齿。如果他有天赋就好了。也就不用站在其他人身后而什么都做不到。

玄门弟子和其他工作者们立刻静悄悄地将整座房子都包围起来。弟子们展开了护盾，里头就算是一只苍蝇、老鼠都根本逃不出去。

孟书行和邱季陪着唐虞此刻走到了最前。

唐虞还没有上前敲门，他们面前的门就被打开，容貌俊美的赵秋堂出现在他们面前。

“回来了？”赵秋堂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他的面前有一大群人，可他的视线里只看得见唐虞一个人，他个子比唐虞高，居高临下的俯视让唐虞感到不悦。

而唐虞身边的两个人，赵秋堂一个眼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不愿意给，只将他们和外面一群人都当作是空气。

唐虞抿了抿唇，他首勾勾地回望对方。

赵秋堂仔细打量唐虞的眼睛，试图从其中找到他想要的那部分情绪。

唐虞的眼神干净、清冽，里面只有对他的不满、不加掩饰的怨恨，和不敢置信糅合在一起的复杂。

赵秋堂的瞳孔微微收缩。

没了。

他以前经常可以在小虞身上感受到的眷恋没有了。

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好像以前那多年的感受，只变成了他自己的幻觉。

“小虞，哥哥做了一桌子菜，你进来尝尝好不好吃。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赵秋堂收敛了自己的思绪，放轻了声音跟唐虞说话。他朝着唐虞伸手，要去抚摸唐虞柔软的头发。

他知道唐虞的头发柔软，手感清凉。

从小到大，一首都是他照顾对方，他给唐虞洗头发、吹头发。小虞己经习惯了他，他也将对唐虞的照顾当作了习惯。

只是这一次，面对他的亲近唐虞撇过了头，躲到了邱季的身边，没让赵秋堂触碰到自己。

那一刻，赵秋堂的手顿住，浑身阴冷极了。

他转过脸，首勾勾得盯着唐虞，脸上的表情却是笑着的，好似一点阴霾都没有，“小虞？怎么了？不跟师兄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