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也静静坐在主卧的沙发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视线里，他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寒霜，浅色眸子里不断有火燃起又熄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最后，半掩的主卧门被人轻轻推开。

桑也没有回头，一双炙热的大手，轻轻覆盖上了他的双眼。

“哥哥，把你交给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桑也指腹，没有说话，他沉默着起身，任由聿修给他带上眼罩。

视觉被遮挡，其他的感官反而在这一瞬被无限放大，风声，脚步声，聿修的呼吸声，还有他声音里的欢快。

“哥哥，我牵着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摔倒。”

桑也沉默着让他牵着，正如聿修所说，他一次都没有跌倒，就算是下楼梯，都没有踉跄一下，黑暗里的路有了他的手，他像是如履平地，不用思考任何外力干扰。

桑也感觉到自已被带上了车，车开了……不知道多久，车又停了。

“哥哥，下车。”

“哥哥，继续跟我走。”

“前面有三个台阶……右转……小心别撞了。”

……

黑暗里平稳的路让桑也的耐心渐渐消失殆尽，他的掌心渐渐出了冷汗，终于他停了下来。

桑也抬手，摘掉了眼罩，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小狗’。

‘小狗’和往常一样，只露出一只眼睛，其他地方，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当初他来的时候，安捷说‘小狗’长得丑自卑，所以他从来不动他的口罩，可是现在，他想要揭穿他。

桑也抬起了手——

同时，眼前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一群人伴随着礼花，突然冲了出来！

“槡夜老师，二十岁生日快乐！”

“夜神，生日快乐！”

“桑也，生日快乐！”

……

“小也，生日快乐！”

sy的正式队员们，左雾，季冉封，陈明，都在。

最后，是‘小狗’欢快的声音，

“哥哥，二十岁生日快乐。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桑也眼眶被这热闹的一幕烫得发红。

这是他活到二十岁，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生日。

偏偏这个热闹，是聿修给他的。

桑也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已的心情，已经被凌图几个簇拥着往里走了。

“槡夜老师，快来快来，我们都给你准备了礼物，快来看看，你最喜欢谁给你的礼物？”

里面是被布置成生日派对的酒店包房，中央是大圆桌，一侧的沙发上堆满了礼物。

礼物用精美的盒子装着，还有包装纸，凌图一一介绍，

“从左往右，我的，周发的，林则的，王天选的，左经理的，季院长的。哦对了，还有这个……”

凌图指着最右边的礼物盒子。

比起其他人的礼物盒子，这是最小的一个，整体扁平。

凌图说：“这是老大送你的。虽然老大最近不知道跑哪去了，可作为sy的老板，他的礼物当然也不能少！”

凌图把自已的礼物抱过来：“槡夜老师，快拆！”

桑也低头挨个拆礼物。

凌图的礼物是最新款的苹果平板，这小子特意定制了一个平板外壳，用的是他的帅气照片。

周发送了一套按摩器材，头部颈部腰部脚部，全身上下都没有放过。

林则送给了桑也一部相机，王天选送了他一个定制的键盘，左雾送了一块手表，季冉封送了一只机器狗。

最后是聿修的礼物，桑也的手刚搭上去，左雾就笑着制止他：“桑也，聿队的礼物你带回去，过了今天十二点，你再拆。”

桑也长睫一颤，许久，他轻笑着收回了手。

这时陈明走了过来：“嘿嘿，小也，老头我可不会搞什么包装，我觉得这个适合你我就买了，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陈明手里拿了个红盒子，红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金锁，金锁不算大，用红绳编织成手链挂着。

陈明说：“老一辈都相信红绳金锁保平安，祝我的小也，以后再也不会受苦啦！”

桑也再没有忍住，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他张开手轻轻抱着陈明：“爷爷，在我遇到你的那个晚上，我就再也不会受苦了。”

凌图偷偷抹眼泪，左雾在一旁烘托气氛：“好了好了，看来桑也最喜欢谁的礼物，一眼就看出来了，还是爷爷的礼物，最合桑也的心意啊！”

桑也挺不好意思的，他真不是一个爱哭鬼。

他抬手擦掉眼泪，把陈明送自已的手绳戴上：“有爷爷保佑我，我肯定幸福一辈子！”

桑也暂时把‘小狗’是聿修这件事抛在脑后，跟着大家一起开开心心过生日。

吃了午饭，所有人一窝蜂去了游乐场。

这是桑也第一次来游乐场，聿修不让他坐刺激的项目，他自已也不敢。

虽然桑也觉得自已胆子蛮大，可他更相信，他的身体应该比不上他的胆子，于是就玩了几个小朋友才能玩的项目。

旋转木马，湖中游船，奶瓶喂鲤鱼……也挺有趣的。

玩累了，他就和陈明一起坐湖边凉亭里喝茶，聿修像个老妈子一样，在他旁边围着转，一会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面包，一会儿拿出一点水果……

差点让桑也误以为他带了个百宝箱。

玩得差不多了，晚上大家去了一家日料馆，桑也下午被聿修投喂了不少，根本没饿，他吃得不多，吃完了就静静坐着听着大家聊天。

sy大家的聊天很有意思，逗比太多，就连聊‘狗狗结扎’这种事，都能被他们聊出花来。

桑也一边听一边笑，凌图视线突然落到聿修身上。

“诶，对了，小狗，你怎么不吃？说起来，你中午好像就没吃吧？”

凌图问桑也：“槡夜老师，小狗平时都这样，不吃饭？”

桑也意味深长地笑笑：“他吃饭呢。他蹲墙角。”

“噗。”

“噗。”

桌上传来两个憋笑声，是季冉封和左雾。

桑也目光更柔和了：“没办法，谁让小狗长得太丑呢？大家不要嫌弃他。”

“噗。”

“噗。”

还是季冉封和左雾。

桑也敏锐地注意到，在没有瓜子的日料馆，左雾甚至顺手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瓜子出来！

季冉封自然而然伸手，开始嗑瓜子！

桑也身边，聿修终于没忍住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哥哥，别说了。”

桑也笑了笑。

现在知道当狗丢人了？

桑也继续：“当然了，我家小狗也不是没有优点的。他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哦对了，小狗做饭的时候，穿的是粉色狗狗围裙，戴的是粉色狗狗发箍哦！”

“噗——”

“哈哈哈哈哈哈！”

聿修闭眼。

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晚饭后，桑也和聿修打车先送陈明回家，然后再回惠民小区。

桑也先回屋，聿修分几次才把大家送的礼物全搬上楼。

周发和季冉封的生日礼物很重，就算是聿修，也累得有点气喘吁吁。

但他片刻都没有闲着，刚一上楼，就去冰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生日蛋糕。

他要给桑也一个热闹的生日，不过请原谅他私心作祟，他特意交代左雾不要准备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他想和桑也两个人吃。

生日蛋糕是聿修自已做的，不大，中间的蜡烛正好是‘20’的字样，他把蜡烛点燃关掉灯，坐在桑也对面的位置上，开开心心给他唱生日歌。

唱完了，聿修说：“哥哥，许愿吧。你二十岁的生日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桑也静静地看着聿修，许久，他笑了笑，问他：“小狗，除了这句话，你还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烛光照映里，桑也的脸温柔极了，他完全盛开出了聿修想要呵护成的样子，脸上再也没有一丁点的苍白病气。

可是，聿修却突然觉得心口发堵，没来由地发慌。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快十点了，还有两个小时，今天就过去了。

他是打算在今天告诉桑也真相，可他不想让自已成为他二十岁生日里的败笔，于是他把真相藏在了‘聿修’送给桑也的生日礼物里。

他让左雾告诉桑也，十二点后再打开。

当然，桑也的作息很有规律，这个时间他早就睡了，他明天才会看到他的礼物。

再等等……

聿修深吸一口气，让自已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无异：“哥哥，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了，你快许愿吧！”

桑也缄默片刻，笑了：“生日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吗？”

“会的。”聿修说，“因为，我会努力帮哥哥实现。”

“好啊。”

桑也双手合十，慢慢闭上眼睛，最后睁开，神色平静地吹熄蜡烛。

蜡烛的光灭了，聿修起身打算去开灯，却被桑也开口叫住。

“等等。”

桑也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冷淡，冰凉，在黑暗里还有点刺骨。

聿修瞬间就僵住了，此刻的桑也被割裂开来，他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拒绝他帮助的桑也。

桑也说：“聿修，我的生日愿望，你现在就帮我实现吧。

聿修，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桑也又笑笑：“聿修，你骗了我这么久，这一次，一定不会骗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