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许婉儿拨弄着鬓间的牡丹花流苏步摇,美眸含情地娇嗔:“夫君, 婉儿听说玲珑阁新进了不少金钏和金帘梳,这两样首饰我妆奁里都没有,你买给我好不好?待天气热起来,我换上轻纱薄裙,再戴上崭新的首饰,定然美艳动人,你说是不是?”
男人大多喜欢自己的女人打扮漂亮,韩世泽自然也不例外。
他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好,等下个休沐日,我就带你去买。”
得到肯定的答复,许婉儿当即高兴地拍手叫好。
少女明媚,巧笑嫣然,任谁看了都喜欢。
苏念垂下眼睑,漠然一笑。
她时常告诫自己,当家主母要举止端庄,进退有度,自然比不得许婉儿身上的鲜活气。
被宠爱的人才能有恃无恐,而她孑然一身,只能依仗自己。
韩世泽的目光不自觉扫向始终低头不语的苏念,想到最近只顾着表妹,冷落了她,便微微俯身,轻声问道:“夫人可有什么心仪之物?不妨告诉为夫,我也一并买给你。”
能娶到表妹,他心愿己了,韩家少不了苏念的操持,以后还要好好同她过日子。
在他的认知里,女人没有不喜欢金银珠宝的,想必多送几次,就能让她回心转意。
苏念看着许婉儿警惕的神色,略作沉吟后问道:“既然侧夫人协助管家,可知道府内每月进账几何?”
许婉儿整日忙着梳妆打扮,哪有时间管家,敷衍地回答:“我才刚管家几日,如何能知道这么详细。”
苏念语气严肃:“将军府每月进项大约三千两白银,除去日常开销用度,盈余在千两上下。玲珑阁是成安城首屈一指的首饰铺子,但凡像样的首饰,少说也要百两银子起步,更为精美的,动辄就要上千两。侧夫人近日衣服首饰不断,单这身装扮恐怕就要五百两。我还听说你时常孝敬老夫人,都是百年人参、阿胶、血燕等珍贵药材,均从公中支银子,想必这月己是入不敷出。前些日子成亲,再加上大爷近来的官场打点,府内所剩银钱应该不多了吧?”
韩世泽原本最不愿意听苏念张口闭口就是银钱,觉得市侩俗气,可他马上还要孝敬淑妃娘娘,没银子怎么行!
“将军府偌大的家业,怎么会没有银子!婉儿,账上现在还有多少银两可供使用?”
许婉儿从来不看账,自然说不出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个下文。
韩世泽心里默默叹气,表妹大概随了母亲,不通庶务。
现在新婚燕尔,他不想扫表妹的兴,但以后还是将管家权还给苏念吧。
有事就伸手要钱,不是挺好的嘛。
苏念首言:“父亲白手起家,将军府积蓄的财富多是奉银和陛下封赏。自打父亲去世后,府里只靠着铺子和田产勉力维持,但应酬交际又多,铺子经营也时好时坏,故而每年盈余并不多。眼下正值初夏,各个铺子都要压货,庄子还没有收成,想必没有回流的银子。侧夫人倘若不省些花,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捉襟见肘。”
正所谓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
以许婉儿的大手笔,过不了几年,将军府定会被掏空。
韩世泽第一次认真听苏念说话,觉得很有道理,赶忙说道:“婉儿,你要的首饰暂且放一放,等日后手头宽裕了再买给你,府里的银子也都省着些,可不能大手大脚。淑妃娘娘的生辰马上就到了,贾大人看上的珊瑚树价值不菲,你至少得给我备出一万两银子,此事绝不能有差池。”
许婉儿虽然不高兴,却没有回嘴,低声回了个“好”。
她就不信,堂堂将军府,连几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苏念垂下头,嘴角轻轻上扬。
若换做以前,银子自然是有的。
只不过她年初买了不少田产,府里能调动的银两己经所剩无几,恐怕要秋收后才会宽裕。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在兵部侍郎朱红色的大门前,三人依次下车。
麦冬和秀禾也从后面的马车下来。
眼前的府邸门楣高耸,府内雕梁画栋,足见底蕴深厚。
门口早有精明干练的管事接应,韩世泽笑着取出准备好的请帖,“我是武勇将军之子,前来给言侍郎贺喜。”
说罢,他不着痕迹地将一袋银裸子放进管事手中。
宰相门前七品官,韩世泽想趁此机会混个脸熟,以后才好常来往。
管事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原来是韩大人,失敬失敬。我家老爷正在前厅待客,还请里面走。”
一个身穿翠绿缠对襟褙子的丫鬟走了过来,笑着为几人引路。
苏念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丫鬟,衣料上乘,发饰精致,丝毫不逊于普通人家的小姐。
她开口问道:“府上修竹环绕,繁花似锦,溪流潺潺,风光旖旎,想必侍郎夫人也是风雅之人吧?”
丫鬟笑着回道:“您说的极是,大人和夫人均出身书香世家,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称得上是风雅之士。”
许婉儿也想跟着询问几句,那丫鬟却抬手朝前方一指:“男宾在前厅,女宾在中堂,几位贵客只需沿着这条小路穿过垂花门便能到达。”
说完,她就稳稳站在外门,不再入内。
走在最前面的韩世泽回身嘱咐:“你们切记谨言慎行,不要随意走动,待宴席结束,我们一起回府。”
许婉儿娇俏一笑,柔声应道:“夫君放心吧,我会跟紧姐姐的。”
待韩世泽离开,许婉儿却扬起下巴,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她还要结识官宦夫人呢,才不会让苏念抢了自己的风头。
麦冬惊讶道:“她这人,怎么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呢。”
苏念微微一笑,“有些人,就是嘴上喊得亲,心里恨得深。”
云麾将军夫人穆乔也走了进来,看到苏念便亲切地说:“好妹妹,我可是好几天都没看见你啦,真担心你被那狐狸精气个好歹。一个侧室还敢穿红裳搞排场,我做梦都不敢这么不要脸。怎么样,你还有一战之力吗?”
苏念无奈地说:“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亲侄女,亲表妹,我拿什么战?”
穆乔叹了口气,随即宽慰道:“哎,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总会有办法的。你也别太过忧心,侍郎夫人与穆家沾亲带故,说起来也是我远房的表姐,为人最是亲善,我带你去见见她。”
说着,她便拉起苏念的手,朝中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