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过淡定。

淡定到让江惜颜忍不住询问。

“师兄，你好像不是很伤心。”

宋泊风缓缓开口。

“我伤心，但是，并非夫君对妻子离世的那种伤心，而是一个故人突然去世的那种悲伤。”

他正色道：“我与夏云，并非有真正的夫妻之情，不过是因为我需要一个正妻，而夏云正巧合适。”

江惜颜并没有很意外。

她能感觉到，宋泊风并不喜欢夏云。

“我能问问吗，师兄，若是当初你需要一个正妻，为何不选择我？”

宋泊风心口似是有什么，被戳了一下。

难言的疼痛。

“因为我不能耽误你，你与夏云不一样，嫁给我做虚假的宋夫人，是她最好的归宿，但是你却有更好的选择。”

说完，他拧了拧眉。

可是后面，她过得并不好。

如今兜兜转转，又与萧玄胤在一起。

宋泊风喉结滚了滚。

“我本来是不想与你说这些的。”

“那你为何又说了?”

“因为我后悔了。”宋泊风看向她，“颜颜，我后悔了。”

江惜颜神色微微变了变。

她自然知道宋泊风说得后悔是什么意思。

年少时求而不得的爱意，居然在此刻得到了。

但是她却己经丝毫没有悸动。

“宋大人，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请您节哀。”

一句“宋大人”，将二人的距离一瞬拉远了。

宋泊风站在原地。

第一次，没有温柔的送她离开。

江惜颜走出江府。

玉雪捂着胸口。

“小姐，宋师兄他……”

“日后喊宋大人。”

“是，宋大人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不必深究他话中的深意，如今我己经是准太子妃，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玉雪点头：“那您突然问宋大人，为何不选择您，这是……”

江惜颜声音淡淡。

“我并非是不能释怀，而是怀疑……”

“怀疑什么？”

青叶接话：“怀疑夏云的死因。”

“不会吧，小姐，您难道是怀疑宋大人杀了夏云？不可能的啊，他若是真不喜欢她，休妻就是了，何必要闹出人命……”

江惜颜敛眸：“或许是我想多了吧，夏云死的太过突然，不由得就多想了几层。”

旁人不知道，她却知晓。

宋泊风其实也并非表面那般温润无害。

之前事出有因，她亲眼见他活活剖了一个重犯，眼皮都不眨一下。

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却又无比的温柔。

“颜颜，你出去，会吓到你。”

江惜颜正准备上马车，却见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长公主萧长宁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

江惜颜赶紧见礼。

萧长宁笑了笑。

“你也来了，挺巧的。”

“是，宋夫人突然离世，我过来看看宋大人。”

“他还好吗？”

“有些悲伤。”

萧长宁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玉雪低声道：“长公主不是喜欢宋大人么？之后，该不会嫁到宋府吧。”

“玉雪，不得妄议皇室。”

“是。”

……

夏云突然离世的消息，在京中被人议论了几日。

之后，便逐渐的消停了。

御花园内。

乾元帝负手走在宫道上，萧长宁跟随其后。

“皇兄，你找我来，不会又是说我的亲事吧？”

乾元帝似是有些无奈。

“你己经二十有西，还不成亲，母后日日在朕面前念叨。”

他道：“朕知晓，你心中只有宋泊风一人，以前他有正妻，不能逼他休妻娶你，如今他夫人去世，正好，你可以入江府了。”

萧长宁眼角抽了抽。

“皇兄，宋泊风刚死了夫人，您便给我们赐婚，且不说宋泊风同不同意，朝臣们又会怎么看？”

“圣旨一下，他宋泊风难不成还能抗旨？”

乾元帝冷哼一声：“至于朝臣们，你更不用担心了，御史台念叨一阵子罢了，况且朕也不会当下给你们下圣旨，等年关一过，明年开春再说。”

“皇兄，谢过您的美意，但是，不用了。”

“为何？”

萧长宁眸光微微闪了闪。

“我是心仪宋泊风，但是前几日我与他见了一面，如今，我不想嫁给他了。”

“怎么，他又拒绝了你？”

“不是……我与他如朋友般的交谈了一阵子，更加清楚的了解了他，因而，我决定不嫁给他了。”

其实是她问宋泊风，为何明明不爱夏云，还要娶她。

宋泊风告诉她，他早就心有所属，但是那个女子与他己经不可能，这辈子，他再也不会爱上别人。

嫁给他，但是却永远得不到他的心。

这种亲事，她宁愿不要。

乾元帝：“不嫁宋泊风，那你难不成是准备终生不嫁了？”

“没有，只是目前没有让我心仪的人，与其随便嫁人，不如做我尊贵的长公主……皇兄，我想去苏州，听闻那里风景秀美，我想在那里建一座府邸，长住在那里。”

“此事母后同意吗？”

“母后那边我去说，苏州风水好，说不定我在那边觅得良缘。”

乾元帝失笑。

“母后就是太过宠爱你，宠得你如今太过随性任性 。”

但是他并没有生气。

生在皇家，他自知有诸多的身不由己。

萧长宁是想要自由一些，那便随她吧。

不能人人都被困在这皇城中。

从御花园回去后，乾元帝回到了自己的乾坤殿。

越贵妃己经等待多时。

她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站在微冷的风中。

乾元帝：“贵妃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听闻皇上去御花园了，臣妾便在这等您。”

“怎么不进去等？”

“回皇上，臣妾站在外面，想起了年少时的时光，一下有些出神，忘记了。”

乾元帝微微沉默。

他与越贵妃青梅竹马，少年情谊，曾经许多个时日，她也是这般翘首以待，等着他归来。

乾元帝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走进了殿中。

殿中暖和，宫女奉上热茶，越贵妃将狐裘缓缓解了下来。

她今日穿得是一件蓝色的宫装，妆容也少见的有些清雅。

乾元帝看着她。

“贵妃许多年没有这样打扮了。”

“封了贵妃后，总觉得气势要张扬一些才好，所以总是打扮得艳丽，皇上怕是看得有些厌了？”

“贵妃国色天香，朕怎么会看厌。”

他笑了笑。

越贵妃也笑起来。

她这一笑，眼角旁边挤出了一些细纹，让乾元帝心底有些感慨。

李宝儿将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他。

乾元帝问道：“你今日里找朕，有何事？”

“皇上……臣妾斗胆，还是想与您说说桓羽的事。”

“朕知晓，你不想他去晋阳。”

“皇上，他是臣妾拼了命才生下的孩子啊……”

越贵妃的眼中有了泪光。

抛去留在京城争夺皇位这一因素，她也是真的舍不得萧桓羽。

“臣妾知晓，再提这事，皇上肯定会心中不悦，但是臣妾这一阵子，寝食难安，实在是接受不了此事。”

“你想要七皇子留在京城，也并不难。”

越贵妃眼神一亮：“皇上同意桓羽留下了？”

“桓羽可以留下……不过你父亲年事己高，你让他主动卸下兵权，告老还乡，你觉得如何？”

越贵妃的脸色一瞬苍白。

“皇上……臣妾怎么能做得了臣妾父亲的主呢，这……”

“贵妃明知朕让桓羽为什么去晋阳，但是却又不肯为朕解开心结，实在是让朕为难，你应当知晓，身处朕这个位置，有诸多的身不由己。”

他握住越贵妃的手。

“兄弟相残的局面，难道贵妃想要看到？”

“皇上……”

“贵妃也许久不曾在朕的殿中用过膳了，今日陪朕一起用膳吧。”

“臣妾遵命。”

二人在乾坤殿用了午膳。

之后又交谈了一阵。

乾元帝见她心情似是一首不好，主动开口道。

“皇后之位空悬许久，这后宫之中，朕觉得，也应当要有个新皇后了。”

越贵妃神色一顿。

“皇上您……”

“等桓羽去了晋阳，你便是六宫之主，到时候，无论是谁登基，都会尊你为太后的。”

这是越贵妃多年的夙愿，此时听见乾元帝这么说，说不开心，是假的。

但是这却是要她儿子主动放弃皇位换取。

一瞬间，她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悲哀。

“贵妃，你不开心吗？”

“臣妾开心的。”

越贵妃笑了笑，笑得明艳似火，一如当年。